烏尼自知理虧地埋下頭,低聲道:抱歉,這事我做不了主。
南星冷笑一聲,那你又何必把話說滿,出爾反爾。
烏尼的神情盡顯落寞,我知道這次戰爭皆因乞木而起,一切都是乞木的錯,為你和你的同胞帶來了痛苦,我很抱歉。
營帳內燈光昏暗,襯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分外無辜,南星看著那副既自責又委屈的模樣,無可救藥地泛起一陣心酸。
這些天以來,他被困乞木,滿腔怨氣無處發泄,便盡數遷怒至烏尼身上。可是仔細想想,乞木發兵又不是他的主意,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全部怪罪到他頭上,也實在不太厚道。
算了,南星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事不是你做主,怪你也沒用。
烏尼誠懇道:南星,我一定會想辦法勸說父王退兵的。
南星心中一陣苦笑他爹若是那么容易被說通,想必當初也不會一意孤行地起兵進犯了。若說起來,乞木王也是個狠角色,明明都病成那樣,有一天沒一天的,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油盡燈枯見閻王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不好嗎?再不濟就學學人家大燕皇帝,修仙問道,作踐的都是自己,也礙不著別人的事,不至于勞心勞力四處殺伐征戰,攪和的全天下都不得安寧。
那自然再好不過。南星看了一眼帳外,天色不早了,明日我還要起早為你父王看病,二王子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烏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將手上的彎刀遞給南星道:這個送給你。
南星有些詫異地接了過來,只見那把刀做工極其精致,被主人刻上了繁復美麗的花紋,小心翼翼打磨之后,閃著清幽的光。
他不解地問道:好端端的,你送我刀做什么?
烏尼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腦袋道:這是我用最好的鋼鍛成的,送給你作禮物。
南星聽聞,哭笑不得道:彎刀不是你們乞木的武器么?你送給我是指望我拿他捅人不成?
烏尼憨厚地笑了笑,就是個心意罷了,我沒想那么多。這把刀你留著防身也行,不過有我在,料想你用不到它的。說完,他又悉心囑咐了幾句,將南星一應需求安排妥當,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營帳。
帳外漆黑的天幕上,高懸著一個孤零零的月亮,遠遠地看過去,顯得分外孤寂。
南星懷揣著一顆歸心似箭的心,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團。渾渾噩噩間,他似乎夢見了周祺煜,長身玉立在不遠處,周身縈繞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只是那只被人咬傷的手,依舊纏著雪白的繃帶。
忽然間,不知為何,繃帶一圈一圈地散落,露出里面鮮血淋淋的傷口。
南星頓時心疼起來,卻見周祺煜緩緩轉過身。
你為什么不救我!
他的眼中滿是哀傷,流下的卻是兩行殷紅的血淚。
祺煜!
南星大叫一聲,驚坐而起,怔怔地緩了半晌,才發現方才不過是個虛驚一場的噩夢。
他下意思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摸索著起身灌了一碗涼水,營帳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猶如一陣驚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著火了!來人,快救火!
打水,快去打水!
滅火滅火啊
一頭霧水的南星滿心疑惑,披上外衣朝著帳外望去,不由怔在了原地。只見乞木駐地濃煙滾滾,烈火熊熊燃燒,火借風勢,頃刻間便化成一片火海。
此情此景似曾相似,讓他不由自主聯想起玄京年初時的那場大火猩紅的火舌裹挾著灼人熱浪,輕而易舉地映紅了大半個天空,慘叫與呼救聲混雜一片,將碧綠無垠的草原,化成一片修羅地獄。
正在出神時,帳外隱約傳來幾聲悶哼,緊接著營帳微動,竟由外而內閃進一個人影。
南星心頭一凜,下意思地握緊了烏尼送給他的那把彎刀。
誰?
話音剛落,方才出現在夢境中的人,竟真真切切地站到了眼前。他身穿一件利落的夜行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火光映照之下,精致的五官,挺拔的腰身,無一不是南星心心念念的熟悉。
祺煜?
是你嗎?
一時間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南星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對面的人聽到這聲稱呼,也不由怔了一瞬。
祺煜是大燕太子的表字,南星平日里避嫌的很,若是當著外人的面,通常都是王爺或者殿下混搭著來,即便之前兩人如膠似漆住在慶王府,也只有在最私密動情的時候,才會情不自禁地喊上一聲。
周祺煜一時間五味雜陳,一把將南星摟進懷里,是我
鼻息間盡是熟悉的溫熱,南星卻驀地睜大眼,你怎么來了?
周祺煜的眼中像是揉進了千言萬語,可眼下實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他拉住南星的手,簡短說道:沒時間解釋,先跟我走!
兩人快步走出營帳,四周火海已經連成了片,入眼先是滿地被打暈的乞木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