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尼將這些看在眼里,十分抱歉地說道:對不住了,這些天沒讓你出來,把你憋壞了吧?
明知故問!
南星瞪了他一眼,說道:憋壞了!你能放我走了嗎?
烏尼避而不答,溫和地笑了笑道:我已經把你的事稟告給父王,從今天起,你每天都可以外出活動。
南星有些意外,我是中原人,你父王難道不想殺我嗎?
你放心,他知道你是郎中,不會殺你的。烏尼安慰道:再說,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南星輕嗤一聲,如果你父王執(zhí)意要殺我呢?乞木王的命令,你們族人不是要無條件服從嗎。
烏尼的目光黯了黯,垂下眼睫道:他不會的。
南星不想自討沒趣,便沒再追問,將視線移到不遠處一面獵獵作響的乞木戰(zhàn)旗之上,沉生問道:你們見狼殺狼,從狼嘴中搶奪食物,說起來像是不共戴天一樣,又何必將狼頭印在旗幟之上。
烏尼解釋道:乞木人雖然殺狼,但同時也敬畏著狼,有點類似于你們中原的相克相生,我們與狼共同生活在草原上,彼此可以從對方身上看到勇猛的影子。
南星:你們的殺戮,都是帶著敬畏嗎?
烏尼搖了搖頭:也要分情況,比如我們殺羊,只是為了獲取食物而已。
那大燕呢?南星一針見血地問道:你們屠殺大燕人的時候,也會心存敬畏嗎?
烏尼喉嚨微動,無言以對。
南星冷笑:謝謝你的誠實。
南星,烏尼看著他極其真誠地說道:不管這場戰(zhàn)爭結果如何,我都會竭力護你周全的。
那你為何不干脆放我走?
我烏尼一時詞窮,其實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也沒能想明白。
正在糾結時,一名乞木士兵跑了過來,二王子殿下,大王傳令說是想見一見這位中原先生。
乞木,南星:
天底下的王,脾氣秉性各有各的不同,但有一點卻是相通的那便是其身為一國或者部落最高統(tǒng)領的排場。
乞木王的王帳地處草原腹地,雖然比不過大燕皇帝的金鑾殿,但單從窮奢極欲的程度來看,似乎也沒差出多少來。
可是廣廈萬間,夜眠不過七尺,人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要那么多金銀珠寶又有何用?南星雖然清心寡欲慣了,但也理解世人對于貪婪的執(zhí)著,都說由儉入奢易,一旦深陷進去,再想著由奢入儉就難了,也難怪世間各種搶奪與殺戮,自古有之,連年不絕。
王帳之內,乞木王端端正正坐在正中,兩邊分列著旗下各部落的王孫貴族。
烏尼帶著南星一路走了進來,恭恭敬敬行禮道:父王,這位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郁南星郁先生。
鑒于雙方立場不同,乞木又是兩軍交惡的罪魁禍首,南星對于面前的乞木王自然十分不齒,可又明白眼下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于是硬著頭皮行禮道:在下郁康,見過大王。
乞木王已經年過半百,精神卻矍鑠的很,特別是他那雙閃著精光的眼睛,看上去,竟有幾分狼的味道。他將視線移到南星身上,上下左右打量了半晌,這才慢悠悠開口道:眼下我乞木與大燕鏖戰(zhàn)正酣,烏尼卻為了你幾次三番向我求情,我倒是很想聽你說說看,留下你于我乞木有何益處?
有何益處?
南星真想回一句放屁糊他臉上!
燒殺搶掠,奸淫擄奪,喪盡天良的事快被他做絕了,結果翻過頭來想要益處?生而為人,沒這么不要臉的!
眼看著南星爆發(fā)在即,烏尼生怕他沖動行事,連忙搶先道:父王,南星他懂醫(yī)術
你住口!乞木王生硬打斷道:我問的是他!
若不是為了周祺煜,南星怕是早就抹脖子慷慨就義了,何苦在這里忍辱偷生?他勉強壓下火氣,咬了咬牙,還算客氣地說道:草民愚鈍,略懂些醫(yī)術,不知能不能入大王眼?
見他這副不卑不亢的模樣,乞木王倒是稍稍來了幾分興趣,聽烏尼說,你曾是大燕的太醫(yī)?
南星暗自輕嗤,自然明白他是何用意乞木人世世代代活在草原上,民智落后的厲害,也就是近幾年沾了大燕的光,情況才稍稍好轉。整個部落滿打滿算,能有個巫醫(yī)就不錯了,大神倒是跳得專業(yè),至于族人生病能不能活命,最終還是要聽從天命,能有什么真才實學?
乞木王留他不殺,分明就是看上他懂些醫(yī)術,能為乞木族人診病開藥罷了。
南星想到這里,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在下。
乞木王煞有介事地伸出手道:你們中原醫(yī)術講究望聞問切,那就勞煩你給本王切切脈吧。
果不其然,還真是有便宜就沾!
南星不慌不忙走上前,得了張椅子坐下,順勢搭上乞木王的手腕,入定一般號起脈來。
整個王帳落針可聞,安靜的連空氣都仿佛凝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