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作坨坨的小娃娃,終于正兒八經(jīng)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滿是迷茫與懵懂,像是在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南星被他這一眼看得欣喜若狂,恨不能將旁邊的周祺煜一把扯過來:誒誒看見沒,坨坨有反應了。
周祺煜一臉漠然道:你剛才叫他什么?
南星:坨坨呀,我給他起的,怎么樣,好聽嗎?
周祺煜:
等了半晌,南星見對方不吭聲,不耐煩道:不好聽嗎?
周祺煜面無表情掀起眼皮,如實答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他姓史
南星:
史坨坨被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自此過上了苦盡甘來的生活。好在小孩子可塑性強,都有著隨遇而安的本事,即便慶王府的環(huán)境與以往大不相同,適應了幾天,也就差不多了。雖然他仍然不肯開口說話,可精神狀態(tài)比起剛來的時候,明顯大有進步。
坨坨天生圓滾,不僅看上去可愛,摸上去,更是讓人愛不釋手。府里的丫鬟婆子,都爭搶著照料他,恨不能將他一天到晚抱在懷里因為手感實在是太出色了。
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孩子,像他這樣半大不小,最是調(diào)皮搗蛋的時候。史坨坨因為不說話,也從不賴賴唧唧地瞎哼哼,安安靜靜地不討人嫌,自然十分招人喜歡。
據(jù)慶王府的老管家說,慶親王小的時候,大概也是這樣。南星聽完,頓時覺得一陣唏噓,老話常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周祺煜力排眾議,將史坨坨接到府里來養(yǎng),看來還是有原因的。
觀察了一段時間,南星愕然發(fā)現(xiàn),坨坨雖然外表憨態(tài)可掬,心眼卻一點沒少,縱使一聲不吭,也沒能耽誤他成為了一名察言觀色的好手。
王府里等級尊卑,其實早就被他琢磨地門兒清,比如天天跑過來婆婆媽媽噓寒問暖的人,不過是個搗藥的郎中,隨便應付應付即可。比較起來,點頭作主將他抱回來那個不茍言笑的大哥哥,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說話的分量,自然就重了許多。
于是,見人下菜碟的史坨坨,對于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的南星,從來都是愛答不理,反倒在看見周祺煜時,才會罕見地流露出幾許親昵。
這就是所謂的惺惺相惜嗎?南星無奈的想,不管怎么樣,眼下這一大一小兩個累贅,簡直成了他的心病,都說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治不好病自然下不了船,猴年馬月才是個頭呀。
南星帶著坨坨,在慶王府中,享受了半個多月的清閑。這期間,他還先后收到了程浩風和齊寒石寄來的書信。
程家幺弟,仍然改不了三紙無驢的毛病,下筆千言,離題萬里,先是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了一番大哥和大嫂,說他二人攀比著躲懶,二哥又玄幻地不問世事,醫(yī)館里的臟活和累活,自然都落到他一人身上;又說師娘和連家二小姐連盈盈近來廝混一處,相互傾訴對于南星的思念,不過那兩人的思念加起來,也不及他一人的多;還說曾經(jīng)被南星救下的大黃,因為年事已高,最終沒能躲過最近的狗瘟,不過走得十分安詳,留下的后代家眷們,也被師父開恩養(yǎng)在了后院南星從頭到尾,看完了啰啰嗦嗦的一厚沓,直到最后,才讀到了幾句關(guān)鍵師父和師娘身體俱佳,叫他不要掛念;全家人都為他能夠供職太醫(yī)院深表欣慰,還要他保重身體,遇事小心;最后的最后,程浩風又掏心挖肺地表達了自己的思念之情,還說做夢都想來玄京找他,爭取年內(nèi)成行。
比起程浩風的雞零狗碎,齊寒石的信,明顯要精煉許多。他在開篇直奔主題,自從冀州別過,已先行回了宣城老家,不久武科放榜,僅為第一甲第二名。
南星攥著信,琢磨了片刻欽點第一甲第二名,不就是了不得的武科榜眼么?
想到這里,不由滿心欣喜,低頭再看,只見信中寫道,不久之后,他要來京城赴任,希望借此機會,在玄京小聚。
不知是不是錯覺,南星覺得齊寒石這封信中,字里行間都透著憤懣這也難怪,先是被自己放了鴿子,之后又不辭而別,這一出又一出的不厚道,讓南星自己都覺得心中有愧。
唉他沉沉地嘆了口氣,再見面時,一定要想方設法把這亂七八糟的事解釋清楚,得將誤會解除了才行。
舒坦的生活轉(zhuǎn)眼到了頭,南星避無可避地迎來了去太醫(yī)院報到的日子。
承蒙慶王爺背后撐腰,又有院判李方義大力舉薦,南星入職太醫(yī)院的后門堪稱直接了當,各種考核竟連過場都免了,結(jié)果竟是全優(yōu)錄取,授正七品太醫(yī)院御醫(yī)一職,許用六品冠帶。
這日,他特意起了個大早,將嶄新的官服穿戴整齊,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驚艷了一眾丫鬟仆役他膚色本就偏白,襯上靛青色的錦繡朝服,更是如同玉人一般,說不出的俊秀風雅。
早飯時,南星與周祺煜坐了個對臉,對面那張千年寒冰似的臉上,竟破天荒地現(xiàn)出了幾分驚訝。
我臉上有東西嗎?南星伸手摸了摸:你干嗎這樣看著我?
沒有,周祺煜一本正經(jīng)道:郁大夫的臉不能給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