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煜又道:李院判今天也找到我,想保舉你進太醫(yī)院。
南星只覺得滿心諷刺他今天找了院判大人一天,還為此被黃思謙結(jié)結(jié)實實地吭了一把。卻沒想到,他沒找到的人,竟為了他的事,去找了慶王殿下,于是哭笑不得道:他不來問我,找你做什么?
周祺煜不答,反問道:你想去嗎?
跳躍的火光映上南星平淡無波的臉,顯得格外靜謐。若是擱在以往,他應(yīng)該會義無返顧地欣然應(yīng)允吧。可是現(xiàn)在,太醫(yī)院的大門主動向他敞開,他卻掉鏈子似地猶豫了起來。
你不想去嗎?周祺煜打破了沉默。
如果我說不想呢?
面癱王爺?shù)溃耗侵荒苷胰私壞闳チ恕?
周祺煜霸道得如此直白,噎得南星一時說不出話來:我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草根郎中,又沒甚本事,值得王爺如此大張旗鼓嗎?
不是你說的,要想辦法給我治病么。
是,我是說過,南星道:可這與進不進太醫(yī)院有什么關(guān)系?
進了太醫(yī)院,就能讓你名見經(jīng)傳,不就值得大張旗鼓了么。
南星忽然覺得,周祺煜的瘋病,大概是命中注定,但凡正常點的人,都夠嗆能有這么混賬的邏輯。
他英雄氣短地嘆了口氣,曉之以理道:我此行來冀州,本意是陪友人赴考,原本估摸著個把月就能回去,太醫(yī)院于我仿佛鏡花水月,從來不敢奢望,我這三腳貓的水平,即便能進去,也要丟人現(xiàn)眼,求王爺別讓我難堪。
郁大夫這么說,是不打算給御醫(yī)們留活路了?你不如一人發(fā)一道白綾,讓他們自縊算了。
我沒這個意思!南星無奈道:退一萬步講,就算我有一技傍身,也都是師父教的,去不去太醫(yī)院,理應(yīng)聽師父的,我自己做不了主。
你師父已經(jīng)同意了。
南星驚愕地抬起頭:你說什么?他什么時候同意了?
有些日子了吧。
你別誆我,南星道:方才你還說,李院判今天才找過你。我?guī)煾高h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這么快就知道。
我沒誆你,周祺煜不緊不慢道:前一陣子我派人找過他,早就請示過了。
至此,南星終于聽明白了,敢情院判大人就是個幌子,有他沒他,結(jié)果都是一樣。反正,周祺煜是鐵了心的要讓他進太醫(yī)院,并且蓄謀已久,還下了個天衣無縫的套,竟把師父都牽扯了進來。
他甚至能夠想象出,慶親王派了一隊人馬烏央烏央、浩浩蕩蕩地去請示師父,他老人家不同意才怪。
如此一來,自己是徹徹底底地上了周祺煜的賊船,跑都沒處跑。
還不如一針扎死他算了!南星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祺煜頭都沒抬,好整以暇地提醒他道:別瞪了,去瞧瞧火吧,風(fēng)大,要吹滅了。
南星:
此后一連幾天,慶親王每每見到南星,看到的都是一張烏云密布的臉,陰沉得快要滴下水來。不過,即便如此,每日的扎針吃藥,仍舊是他雷打不動的劫。只不過,南星下手越發(fā)重了點,喝得藥也更加苦了些這讓他十分懷疑,對方為了打擊報復(fù),干脆連藥中的蜂蜜也一并省了,總之是苦得五內(nèi)俱焚,讓他肝腸寸斷。
他的懷疑一點錯都沒有,南星不僅想苦死他,還想氣急敗壞地揍他一頓,簡直沒法和他說理。可是一想到周祺煜有病,天大的怨氣也頃刻泄了氣,總不能仗著自己健康,就欺負殘障吧。
第二十二章 撲救
這一年的春天,實在是抽風(fēng)的很,明明頭天還春寒料峭來著,隔了個夜就忽然入了夏。頭上頂著個流火似的太陽,曬得下面的人一片昏昏沉沉。
黃思謙剛剛從師父屋里出來,憋悶地好像一條干涸的魚,他煩躁地一把扯開領(lǐng)口的扣子,急喘了兩口,這才順了氣。
很明顯,他最近不在狀態(tài),一天到晚心不在焉,就跟長了草似的,馬虎地讓人忍無可忍。方才開方時,又不小心漏了一味藥,被李方義抓了現(xiàn)行,吹胡子瞪眼教訓(xùn)了半天,這才得以脫身。
大概天底下的為師者,都有著一顆恨鐵不成鋼的心,怎么看都是別人家的徒弟更順眼,自家的總是欠些火候。特別是近來,人家南星四個字頻繁出現(xiàn)在李方義的口中,就像是把尖刀,字字戳在黃思謙的心尖,扎地他刀刀見血。
我呸!黃思謙低頭猝了一口,心道他郁南星算個什么東西,仗著自己生了張小白臉,不清不楚勾搭上慶親王,私底下不定做過多少齷齪事,還恬不知恥地爬上自己的頭上真不怕一腳踩滑,摔死他嘛!想到當(dāng)初還是自己招他進來的,更是把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立刻找個作法事的過來,拿著照妖鏡,看看他是不是狐貍精轉(zhuǎn)世,求老天爺開眼,快把他收了吧。
黃思謙一個人罵罵咧咧了半天,直到把對方祖宗八代問候個遍,這才勉強紓解了胸中怨氣,他重新將衣襟規(guī)整了一番,換回了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抬腳向藥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