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留下的血脈真是不一般!程博鑫每每想到這里,都會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若只是他三個胸無大志的傻兒子也就罷了,稀里糊涂地隨便教教,讓他們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將來開個醫館自立門戶,也算是無愧于諸位列祖列宗。
可南星不一樣啊他是故去友人的托付,又是棵難得的好苗子,程博鑫生怕自己學疏才淺,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南星固然天賦異稟,時常能夠突發奇想,劍走偏鋒,這是他的優點,卻也是行醫的弊端。常言用藥如用兵,行醫診病,牽扯的都是身家性命,稍有不慎,就會害人害己,甚至招來殺身之禍。如此一來,南星反倒成為兄弟四人中,最讓他牽腸掛肚的一個。程博鑫擔心不按常理出牌的他,萬一走錯一步,恐會滿盤皆輸,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學醫根基是本,不能急于求成,便定出了未經出師,不得擅自行醫的規矩。先將南星留在身邊,歷練個幾年再說吧。
程博鑫苦心孤詣地畫地為牢,不想被不知所謂的南星闖出了圈,于是毫無意外地,他又被師父罰去后院祠堂,面對著藥師菩薩的銅像,閉門思過去了。
這間祠堂不大,門扉緊閉,將屋外的陽光擋了個嚴嚴實實,四下里一片安靜。一天一宿沒合過眼的南星,正跪在一小塊蒲團上,小雞啄米似地打著瞌睡,忽聽窗外一嗓子嚎喪似的怪叫,嚇得他整個人一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南星嘴角抽了抽,沖著窗外喊道:祖宗,快別叫了,藥師菩薩都被你嚇醒了。
程浩風嬉皮笑臉地推門走了進來:三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老鴰都比你叫得好聽,南星回道:你跑來這里做什么?快回去!別讓師父知道了,連你一起受罰。
稱浩風將一晚熱氣騰騰的長壽面遞了過來:娘要我送來的,說面要坨了,讓你快吃。
南星有些驚訝地伸手接過,看到里面還臥著兩個油光水滑的荷包蛋,心里頓時升起了一股暖意,又聽程浩風道:我用大腳趾都能猜出來,這肯定是爹吩咐過的,他若不說,娘怎知道你在這里閉門思過?
自打南星到了程家,這么多年來,師父和師娘一次都沒忘記過他的生日。更多時候,待他比待自己的親兒子還要上心。
想到這里,南星不由內疚起來,問道:師父呢?還生氣嗎?
程浩風漫不經心道:爹剛又出門了,你管他呢,估計早就不氣了,又不是多大的事。說完,他毫不見外地咬了一口南星的荷包蛋,又道:對了,剛才亂哄哄地忘了問你,昨天那家人沒刁難你吧?
南星:刁難我做什么?
我隨口一問,程浩風一臉壞笑著湊過來:那他們就沒表示表示?
南星一臉狐疑:什么意思?
程浩風:哎呦三哥,你可開開竅吧,孔方兄,孔方兄啊!
程家這個小兒子,干啥啥不行,敗家第一名,正事不操心,閑事操碎心。念在剛才一碗長壽面的份上,南星好脾氣地沒跟他計較,如實答道:照著師父的標準,收了二兩銀子,多了沒要。
程浩風痛心疾首地捏了把大腿:你全上交了?
南星:不然呢?
哎呦!程浩風恨鐵不成鋼的真想找塊豆腐撞死:好不容易有個賺外快的機會,你就不能把握一下?
南星:我又不缺衣少食,要外快做什么?
程浩風:弟弟呀!你弟弟我缺呀!我
南星懶得聽他貧嘴,一股腦兒又往他嘴里塞了個雞蛋道:給你,都給你,慢點兒吃,全都是你的
第三章 初識
宛城,齊員外府上。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過厚重的晨霧,灑進院子里,落了滿地金黃。院落的西墻邊,陳列著兩排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斧錘棍棒,玲瑯滿目。架子一旁,滾落著石擔和石鎖,修煉武功打熬氣力的器械用具,像是趕集似地,被主人零零散散地鋪了滿地。
齊寒石穿著一身青綢連襟短打,從兵器架子上抄起一桿長槍,猛地揮手一刺,翻身舞動如風,十分英姿颯爽。
自從上次南星問診之后,已經過去小半個月時間,他每日遵醫服藥,左眼上的翳膜,竟真的一天小過一天,及至今日,已基本恢復如初。
那一日,齊寒石臥病在床,被這只要命的眼睛折騰得氣若游絲,直到治療結束郁大夫離開,也沒能好好答謝一番。
病好之后,他找父親商議,打算訂做一塊妙手回春的牌匾,親自送到府上登門拜謝,卻被親爹一把攔了下來,細問才知,郁大夫是違了師命,偷跑出來行醫的。
可即便不能大張旗鼓地表示感謝,偷偷摸摸總可以吧?齊寒石思慮在三,決定只身前往,若是被他師父問起,就一口咬定探望朋友,就算被刑訊逼供,也絕不出賣郁大夫半個字,反正無論如何,也要想方設法把謝意帶到。
于是,他吩咐家丁,準備了一份厚禮,跨上駿馬一路疾馳,飛奔到了歙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