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推開了時卻想要攙扶他的手,自己稍微活動了一下膝蓋,那種伴隨著腿部伸曲而來的不適感漸漸減輕了一些,能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氣定神閑地走路。
他走到一邊慢慢坐下,拿起剩下的半杯快要放涼的燕麥粥,沉默不語地喝了起來。
時卻追過來,蹲在他的旁邊,用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左膝蓋,猶豫了半天,才張口問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一直沒問你。你膝蓋上多了一道淺淺的疤,是什么時候弄的?”
駱文驕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卻又不想隱瞞時卻任何一件事,只能淡然地道:“就是,你畢業那年。”
時卻一愣,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事,連忙追問道:“你那時候到底怎么了?”
駱文驕本來一直埋著頭,見時卻比自己還要擔憂難過的樣子,又忍不住伸出手來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輕描淡寫地道:“訓練的時候,半月板受了點傷,怎么也養不好,后來只能去做了個小手術。”
時卻聽得心里發堵。
他說話時,語氣是那樣的一種輕松和坦然。好像在描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那般,全然沒有提及那背后隱藏的傷痛和苦楚。
但時卻知道那場手術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意味著他的腿可能永遠不會再完好無損,意味著他本來光輝一片的職業前程漸漸晦暗。
也意味著,在他們分別的同一年,駱文驕失掉了生命中最想為之奮斗的夢想。
而這些,時卻都不曾與他一同走過。
“所以你……”時卻喉嚨一苦,聲線有些顫抖地道,“放棄了繼續當職業運動員,回a大當了老師?”
駱文驕苦笑,用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嗯,幸好還有學校看得上我。”
“屁。”時卻一頭扎進了對方懷里,用力地用腦袋蹭了蹭那副依舊滾燙的身體。
時隔多年知道這些,倒比親身經歷過還要讓他難受許多。
他抬頭,沖著駱文驕既難過又生氣地道,“駱文驕才不會說這種喪氣話。他是個又自大脾氣又臭的冷臉王,就算輸了比賽,也會在第二年加倍贏回來,”
駱文驕有些無奈地看著懷里的人,心里一暖,沉聲道:“好,是我錯了……雖然話說得不怎么好聽,我就當你,是在夸我吧。”
時卻心里愈發難受了起來。
對他來說,那段經歷只是駱文驕口中一段不痛不癢的描述,但一想到五年前駱文驕是如何體會了這些,那種愧疚感就會更加的強烈。
“你沒錯。”時卻眼底泛起一層晶瑩的水霧來,小聲地道,“我他媽的才是那個混蛋。”
如果我能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如果我足夠的聰明,能一眼洞穿所有的不明不白。
如果我能明白你所有的心事——
那過去就不會有那么多未了的遺憾了。
駱文驕沒說話,只是長長久久地撫摸著時卻的后背。他的手掌寬大又粗糙,和身體接觸時,傳遞著那種灼熱又舒服的溫度。
有些遺憾,讓他們經歷痛苦,在身上某處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
也有些遺憾,讓他們成長,在經年累月后終于收獲抵達彼岸的訊號。
他們在籃球場邊坐了許久,直到日頭高升,自附近的商業街區涌來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匆忙忙地從不遠處經過。
回去的路上,駱文驕一直很安靜,似乎在埋頭認真思忖著什么。
時卻偷瞄了他幾眼,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好看的眼睛眨了又眨。
“駱文驕,你是不是要回北原了。”
身邊的人一愣,似乎沒想到時卻這么容易就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嗯,你怎么知道?”駱文驕有些無奈道。
他并不愿意主動提起離別,在度過那樣漫長的孤獨歲月后,任何相聚的時間都顯得尤為寶貴。
“不難猜。”時卻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樣子,盡量輕松地道,“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盯著手機,我猜你離開了這么多天,肯定放心不下籃球隊。”
駱文驕沒說話,但那種茫然的神色已經算是默認了時卻的猜測。
“去吧。”時卻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擠眉弄眼道,“你總不能一直這么待在明海,回學校吧,只要……”
只要我們能再見。
只要你能,偶爾再回來看看我。
時卻猛地用胯骨拱了一下駱文驕的身側,快速地往前跑了幾步,回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只要你個混蛋能忍住不想我——哈哈!”
駱文驕一呆,不禁啞然失笑。
今天是個很好的天氣,陽光明媚,秋風颯爽。
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漸漸追上了時卻——他們還有多半天的時間可以一起浪費。
第37章 再遇
明海初冬的雨總是沁涼又綿長,一連好幾天下個不停,讓人覺得骨頭都是潮冷的。
屋子里暖風開得很足,讓人昏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