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文驕的臉上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既像是驚奇,又像是在憋笑。
他本來只是隨口開了句挖苦自己的玩笑,如他這般冷漠高傲的人,自然不會對旁人的幾句輕視多作計較,也從來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自此備受打擊、心灰意冷。
誰知一句無心的話,卻讓時卻當了真,反過來說了一大堆的話來教育自己。
駱文驕看著站在自己身前氣得耳朵都紅了的時卻,突然有點想笑,可心里又隱約泛起一陣酸澀來。
好像之前沒人為了關于他的一件小事這么生氣,還跟人打架,打到眼鏡都摔了個粉碎。
也從沒有誰為了他這么據理力爭過。
駱文驕安靜地盯著時卻看了一會兒,年輕又清瘦的臉上平淡如往昔,半晌,才輕笑著說了句:“嗯,知道了。”
時卻一臉茫然地杵在原地,既搞不明白他沖著自己看了那么久是什么意思,也想不通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只能沒頭沒腦地眨著眼睛。
還在懷疑駱文驕是不是被這場比賽打擊得不輕,時卻剛要張口安慰幾句,小臂卻被眼前這人拉了起來。
“干嘛?”時卻傻愣愣地道。
駱文驕沒拽動時卻,并沒松手,淡然道:“回去啊,瞎子。”
時卻不屑地“切”了一聲,腳底下還是聽話地跟著駱文驕往前走,手臂也任他拉著,小聲嘀咕道:“我是看不清,又不是看不見……”
話音剛落,時卻感覺手臂好像被抓得更緊了一些。
出體育館不遠,駱文驕拉著時卻繞到另一處出口,找到一輛藍色的電摩。
駱文驕用袖子拍了拍車座,把背包放到踏板上,自行坐上去,拿鑰匙啟動了電源,而后平靜地朝時卻瞟了一眼,“上來。”
時卻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能有機會坐上駱文驕的車。
他聽話地將書包背緊了一些,欣然跨坐在駱文驕身后,還沒坐穩,電摩就噌地一下竄了出去,嚇得時卻死命拽著駱文驕的羽絨服,這才沒有從車上摔下。
電摩托飛速在街上穿梭著,時卻凍得縮成了一團,將臉緊貼在駱文驕身子后面,以此來抵擋從正前方刮來的像刀子一樣的風。他瞇起眼睛,想要將街上的景物看得更清晰些,卻被寒風吹得將腦袋重新縮了回去。
視線里幾乎全都是灰白色的,只有駱文驕藍色的背影近在眼前,最為鮮明。時卻從后方的角度偶爾偷偷打量著駱文驕,發現他甚至連帽子也沒有戴,耳朵也被凍得通紅,所幸車前面裝著厚厚的擋風被,讓他騎車時不至于被凍得毫無知覺。
時卻將整張臉藏了起來,等到周圍呼嘯的風聲結束時,他才發現駱文驕把車停到了馬路邊,一個他之前從沒到過的地方。
時卻跳下車,有些茫然地瞧著周圍模糊的街景,抬頭問:“這是哪?”
駱文驕把車鎖好,背起包,另一只手繼續抓過時卻的胳膊,拉著他往前走,“去配眼鏡。”
要說北原市區哪里的眼鏡樣式最多、價格最便宜,還要數這一座地處地下的眼鏡城,離北原a大不很遠,也就兩三站地的距離。這里有大大小小上百家眼鏡店,平日里大多做些批發的生意,也提供單賣配鏡的服務,不少本地人都會來這配眼鏡。
像時卻這樣剛來北原不久的外地人自是不知道有這樣的好地方,剛跟著駱文驕來到地下一層,就著實對著玲瑯滿目的眼鏡店小小驚訝了一番。
“這么多家?”時卻滴溜溜轉著眼睛,茫然道,“去哪里買?”
“都行。”駱文驕在他跟前站定,四處看了看,指了指轉角處一個較大的店面,“就這個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店里,開始找著合適的鏡架。雖不是什么節假日,店里還是有不少選眼鏡的顧客,店主忙著在前臺結賬,見到時卻他們進來,只簡單地招呼了一聲,請他們隨便挑選。
時卻瞇著眼睛,臉和陳列用的玻璃柜臺貼得極近,方才能勉強看清楚這些鏡框的樣式。他打開抽屜樣式的展柜,從里面拿了個跟自己原來差不多的細黑邊眼鏡,小心地戴上,抬頭朝駱文驕問道:“怎么樣?”
駱文驕正漫無目的地四處瞎看,聽到時卻問話,連忙扭頭看了過來,愣了愣才道:“還行,就是……沒什么變化。”
時卻把眼鏡摘掉,又放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盯著密密麻麻的貨架,像是在認真考慮著駱文驕的意見,“還要有變化嗎?那你覺得什么樣的好看?”
駱文驕顯然并沒想到他會問自己,呆了一陣,才慢吞吞地拿起了展臺上另一副金邊眼鏡,將兩邊眼鏡腿輕輕握住,想要幫時卻戴上,卻有些笨拙地差點戳進他眼眶子里。
時卻忍不住笑了兩聲,自己把眼鏡扶正,湊到鏡子前看了又看,轉頭問:“你覺得這個好?會不會有點太大了。”
駱文驕對著他的臉仔細端詳了片刻,低下頭,垂著好看的眉眼低聲道:“挺好的。”
時卻的樣貌本就生得清秀文靜,加之皮膚白皙,又有一雙笑起來很柔和的杏眼,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