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賓兩手交疊,放在油燈后,他的手勢被燈一照,在墻壁上投出小狗的剪影。
“汪汪——”墻壁上的手影也像小狗一樣張開嘴,活潑歡快躍動著,“我是汪汪隊小白,你好呀?!?
小女孩目不轉睛地看著小狗影子。
小狗影子換了個方向,逐漸靠近她的影子,明明兩人離得有點距離,但看墻上的影子,仿佛真有一只小狗湊到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看著墻上的影子,忍不住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影逐漸靠近小狗影子。
小狗影子很適時地低下頭,仿佛正在被她撫摸一樣。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亮,小聲說:“我叫瑪歌?!?
小狗影子樂顛顛地蹭了蹭她的手影。
“好的,瑪歌妹妹,你知道我們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瑪歌緩緩點頭,她伸出手指,看著墻壁上手指的影子,原本沉默的她像演話劇一樣開口——
穿著黑袍子的男人說:“水元素和火元素親和都很高,這個女孩是今年資質最好的一個?!?
穿著白袍子的男人說:“狂歡節將至,她將是我們的最佳選擇。但愿酒神大人會對她滿意?!?
媽媽說:“可是瑪歌還這么小……前幾任都……”
村長說:“能被選為圣子圣女候補,在狂歡節上獻祭給酒神大人,這是瑪歌的榮耀,也是我們村子的榮耀,我們定要好好感恩酒神大人。”
(代表村長的手指靠近代表瑪歌的小拇指。)
村長:“瑪歌,你必須勇敢地挺過去,得到酒神大人的青睞,成為下一任的圣女大人。待你美酒盈杯,你定要向酒神大人訴說我們的虔誠,為我們祈求豐收。”
村長:“蠢婦,還不快去把這幸運的女孩收拾收拾!好讓神官大人們把她接走?!?
(代表村長和袍子男的手指全部離開,代表媽媽的手指靠近瑪歌。)
媽媽喃喃:“怎會如此?已經好多年沒有選出圣子圣女了,都說是選拔,可每年獻祭的孩子死了一個又一個……瑪歌,我的瑪歌,我的女兒……我究竟該怎么辦?”
媽媽:“偉大的酒神萬恩大人啊,你是歡愉的化身,信仰你的狂男狂女不計其數,可你為何要殘忍地奪走我這唯一的女兒,讓我沉浸在無盡的哀傷之中……”
媽媽:“瑪歌!瑪歌!我們走!就現在,悄悄地從這里離開!我決不能讓我的孩子成為葡萄酒里漂浮的尸骨。我要帶你去南方!那里有玫瑰與人魚的花園。我要帶你去西方!那里有太陽垂憐的圣城……”
(村長與神官逼近,其余手指也豎起來)
村長:“你這愚昧的寡婦!你難道想觸怒酒神大人,叫人將你活生生撕碎嗎?抓住她,快抓住她!”
村長:“萬幸,萬幸!快把這瘋女人拉走!酒神殿的神官大人們,請速速將這女孩帶走,她已迫不及待要為酒神大人斟酒了?!?
所有的手指至此全部收起。
阿爾賓驚愕地看向瑪歌。
她竟然能把每個人說過的話全都復述出來。
不過更令他震撼的是對話的內容。
酒神殿似乎在收集資質好的孩子,并將這些孩子在狂歡節上通過某種方式獻祭給酒神,從中挑選出圣子圣女。
但這種方式的死亡率很高,以至于前幾年的候選人全都死了。
水與火的元素親和,這似乎是他們的篩選標準,難道自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被抓來這里的嗎?
酒神殿打算將自己也獻祭了?
他又想到酒館老板娘的兒子,熟客們說什么“好事”“能力好”“沒挺過去”,難道也是因此而死。
酒神殿的這種行為……不是妥妥的邪-教嗎?
為什么會有人覺得是榮耀,是好事呢?
“好過分……”
想到老板娘和她兒子,瑪歌和她媽媽,阿爾賓渾身都在顫抖,他心里就像地震一樣震蕩著,那種悲傷的感覺像海嘯一樣吞噬他,幾乎要從他心里溢出來。
他想要對瑪歌說些什么,可喉間哽咽著,他什么都說不出來。
只要一想到外面熱鬧的狂歡節竟然伴隨著一個孩子被獻祭,他整個人毛骨悚然。
游客們是否知曉尚且不知,但是顯然部分當地人對于獻祭活動心知肚明,并有意隱瞞外來人。
這次和流浪漢那次不一樣,之前他簡簡單單地就能幫助到流浪漢,這次卻不同。
他只是個魔法初學者,使不出一個像樣的魔法,沒有任何身份,不知自己身處何處,父親也不在他身邊,而他要面對的始作俑者卻是有著諸多魔法使的酒神殿,無數觀念扭曲的信徒,和整個為酒神祭儀狂歡的國度。
他被隨之而來的窒息感與無力感籠罩著,難以忍受,卻也難以掙脫。
更讓他感到難受的不是瑪歌可能因此而死,而是即使瑪歌死了,也會有無數像瑪歌一樣的孩子死亡。
瑪歌不是第一個,甚至可能不是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