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序奇怪道：“如果有人債多不壓身，一直不去干活呢？福堂就這么養(yǎng)著？”

“怎么可能?！瘪T淮笑了一下，“到了十六歲還找不到活干的就會被上報給官府，由官府發(fā)賣出去，在福堂呆的時間短就簽活契，賣個幾兩銀子，呆的時間長的簽死契，賣個幾十兩銀子?！?

“這種來歷清白又無家人牽掛的下人，多的是富商愿意要?！?

文序眉心微折：“如果一直在掙銀子，但是一直不夠償還福堂的養(yǎng)育金呢？”

畢竟還不清就不能成家，也不能單獨出去住，這些人沒有一技之長，就算干活也掙不了什么大錢，每天照舊在福堂里吃住，需要還的銀子也越多。

尤其是那些從小待在福堂的，保不齊每天掙的都不夠還當(dāng)天累積的養(yǎng)育金。

馮淮唏噓道：“二十歲沒有還完的，一樣被發(fā)賣出去，給有錢人家當(dāng)下人?！?

文序默然，福堂從一個草臺班子，變成了和官衙掛鉤的地方，想占便宜的人不敢再起歪心思，那些本來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不在意以后能不能把孩子認(rèn)回來。

但是有了官府的管制，有了明確的規(guī)定，無論是那些善信還是被遺棄的孩子，都已經(jīng)身不由己了。

墩墩聽到熟悉的名字，小聲問青石：“福堂？是小恙和福子哥住的地方嗎？”

青石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比墩墩大，知道馮淮話里的意思，如果當(dāng)年不是公子動了惻隱之心，他不是死在野外，就是被人送到福堂里救治，到最后也逃不過同樣的下場。

福堂里的孩子渾渾噩噩長大，不識字，沒有半點長處，每天為了多吃點飯就打架，到了年齡后就會被逼著從一直蝸居的地方出來，去四處找活干，想辦法掙銀子。

這是無家可歸的人的好去處，也是捆綁了很多人大半生的地方。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文序知道了基本的情況，便換了個問題：“我聽說天臨帝當(dāng)初即位時，好像贊同哥兒同男子一般科考當(dāng)官，是真的嗎？”

“是有這回事?！瘪T淮思忖片刻，“畢竟如果哥兒不愿生子，除了身體比男子弱些，其他方面和男子無異，不過說實話，只會苦讀書的書生，身體也不見得比哥兒好上多少。”

“不過也才實施了個開頭，就沒了尾聲。”馮淮滿臉無奈。

在位兩年，殺貪官，清蠹蟲，把南邊富庶之地牢牢掌控在手里，通水路是為了北地學(xué)子購買筆墨紙硯時能得些便利，卻依舊被北地官員陽奉陰違。

天臨帝想讓大盛平民百姓人人都有養(yǎng)活自己的能力，人人都能有一份底氣。可惜也才允了個哥兒可經(jīng)商的命令，后面女子可自由和離、哥兒可當(dāng)官的計劃還未實施，就被深深掩埋在棺槨里。

哪怕是哥兒被允許經(jīng)商了，也鮮少有人真的敢踏出舒適區(qū)，多的是人老老實實在家種田，年齡到了就被媒婆拉根紅線，嫁給不知是人是鬼、是貧是富的男子。

當(dāng)初天臨帝未必是未雨綢繆，知道自己以后會有個哥兒，但是至少在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他是真的希望天下如他所愿。

只是他來不及一展抱負(fù)，來不及為他的孩子鋪路，在墩墩出生后不久，就被埋入皇陵與皇后長眠。

文序聽完輕輕點頭，沒想到這個天臨帝的思想如此前衛(wèi)，該說不愧是民風(fēng)彪悍的北地出來的人嗎？

就算是在他的那個沒有哥兒的時空，在那長達(dá)千年的封建王朝歷史上，也少當(dāng)權(quán)者支持女子出門拋頭露面去經(jīng)商的。

至于女子可自行提出和離？或許有，但絕對不多。

如今的大盛倒是出現(xiàn)了這么一位帝王，可惜現(xiàn)在在位的是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沒什么見識，沒什么心胸，在位三年毫無政績，只會守著哥哥留下來的半拉子攤子，發(fā)展不行，改革也不行，廢物至極。

文序揉了揉額頭，不去想那些令人頭疼的事，吩咐道：“我歇一會，到了落腳點再叫我。”

馮淮看了看他的臉色，低聲應(yīng)了一句，便退出車廂和梁峰一起趕車。

看到大人們不再說話，墩墩又重新對九連環(huán)拾起了興趣，自顧自窩在被子堆成的小窩玩，時不時朝青石張嘴要吃的。

前往府城的官道上，幾輛馬車飛快趕路，后面幾輛馬車深深壓下的車轍，惹來路邊歇腳的旅人好奇的目光，也引起了一些不懷好意的視線。

另一邊，剛要結(jié)束早朝的群臣，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急報打亂了下朝時間。

“啟稟皇上，半月前婆羅國大舉來犯，鎮(zhèn)國將軍前去應(yīng)戰(zhàn)受傷，至今無法下床，李少將軍請求帶兵出戰(zhàn)！”

龍椅上的盛天帝不自覺往后縮了縮，抬手一揮：“準(zhǔn)了！荀公公去取兵符來！讓人快馬加鞭給少將軍送過去！傳朕命令，鎮(zhèn)國將軍父子必須守好邊城，否則全府滿門抄斬！”

荀公公應(yīng)了一聲，快速去乾元殿取走書桌上的兵符——會把如此重要的東西放在這里，盛天帝的見識也就到這里了。

等報信兵帶著兵符折返，盛天帝還沒有宣布退朝，反而坐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