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蓮州笑了,認認真真地感謝她的夸獎,贈了她一只金蟬。
宴后。
岑云諫問他:“你喜歡儷姬?”
澹臺蓮州失笑:“你在說什么?她還是個小女孩,我把她當做我的妹妹,她又聰明又善良?!?
岑云諫說:“可是你為了她來請求我。她是唯一被你送入昆侖的人。你沒有為別人這樣費勁過?!?
澹臺蓮州喝了一口醒酒湯,他是貓舌頭,太燙,哈了口氣,隨意地答:“那是因為胥仙子喜歡她,她喜歡胥仙子,她又被凡塵俗世所困。我不想去的地方說不定是別人想去的地方?!?
岑云諫伸手點在他的藥碗邊緣,轉(zhuǎn)息之間,藥液就涼了下來:“那這一次呢?這一次未必還有胥苑風出現(xiàn),終其一生,她們都不會相逢,這一次你打算如何對待儷姬?”
澹臺蓮州卻沒喝藥,大抵是因為酒喝多了,比平時更加不耐煩,沒好氣地說:“這與你何干呢?這是我的私事,你為什么要幾次三番地插嘴,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決定。”
岑云諫:“倘若你是救世之人,你的私事便系于天下事。”
澹臺蓮州樂了:“先前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之人也不妨礙你不聽師長勸告跟一個凡人成親啊。你說自己不要做仙君了,結(jié)果還是這么愛管別人,老毛病又犯嘍。”
岑云諫怔忡了下,慢慢地皺起眉頭,澹臺蓮州永遠能夠像這樣一針見血。
尤其是澹臺蓮州說到“跟一個凡人成親”時,就如同在說別人的事情,眼角眉梢都是看好戲的神態(tài)。
很調(diào)皮,很鮮活,他每次一看到就莫名地被吸引,想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看幾眼。
但是一想到澹臺蓮州會這樣子是因為愛自己的那一部分已經(jīng)被消弭,他就無法控制地覺得郁悶起來。
愛他的澹臺蓮州“死”了。
澹臺蓮州的“愛”為了換他活下來而“死”了。
所以,澹臺蓮州的情愛只停在愛過他之后,再也無法愛別人。
真是麻煩。
為何人要生而有七情六欲?
澹臺蓮州想要,卻不得有。
他不想要,卻不得不有。
岑云諫真情愿把自己的情魄送給澹臺蓮州,那樣的話,他是否可以冷酷無情地看著澹臺蓮州愛上別人?或許娶妻生子,夫妻恩愛到白頭。
澹臺蓮州被他看得渾身發(fā)毛,借著酒勁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你這么看著我作什么?真是邪了門了。明明你平時滿口蒼生大義,如此一絲不茍,但我有時候就是會有種幻覺,覺得你喜歡我……”
要不是因為喝了酒,澹臺蓮州覺得自己絕對不會說出這么荒唐的話。
也是因為喝了酒,他覺得就算輸了,等到酒醒以后耍賴就行。
真說出口以后,澹臺蓮州自個兒先納悶起來,他怎么會這么問?岑云諫會怎么回答難道不是顯而易見嗎?還是他抱著一絲絲期待,期待岑云諫會惱羞成怒。
出乎澹臺蓮州的意料,岑云諫并沒有否認,也沒有生氣,更沒有害羞,他只是停頓了幾息,艱澀地承認了:“我是喜歡你?!?
反而是澹臺蓮州吃驚了,怔怔看著他。
岑云諫一臉平靜,不像是在表白,倒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如路邊的一朵花,天邊的一只云,存在就是存在了,沒什么特別的理由:“我是喜歡你,澹臺蓮州。我是喜歡你。盡管我自己不想承認,但你對我是特殊的,我對你有一些和對待別人不同的感情。這是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應(yīng)該說,是我的情魄擅自選中了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因為幼時你與我說過幾句笑語嗎?”
他默了一默,忽然露出了無比寂寥的神色,低聲說:“你死以后八百年,再也沒有人叫過我‘岑云諫’,更沒有人叫我‘小石頭’?!?
澹臺蓮州喝了微涼的醒酒湯,腦子清醒了一些,拍拍他的肩膀:“或許你只是太獨孤了,仙君?!?
“是嗎?”岑云諫問,“我孤獨嗎?”
澹臺蓮州對他笑了笑,說:“你不是打小就孤獨嗎?孤獨也沒什么,我有時候也覺得很孤獨。人就是因為孤獨,所以想要找一個伴侶吧。孤獨又不妨礙別的?!?
岑云諫忽地說:“我對天道提出過,我要把我的情魄給你,算作補償,正好我不需要,但是他不要,為什么呢?若是給了你,我們就都沒有困擾了。”
澹臺蓮州笑聲明亮:“哈哈哈哈,你自己都覺得無用的情魄,天道怎么會覺得有用呢?換作我是天道,我也覺得不劃算。若是用你的靈根來換,說不定他會答應(yīng)……啊,我不是讓你用靈根去換的意思?!?
他搖搖頭說:“這不劃算。不劃算啊?!?
澹臺蓮州打了個嗝,打哈欠說:“行了,我喝酒喝得頭疼,我要睡了,你請便吧。”
說完,往床上一歪,呼呼大睡。
岑云諫沒有把宮女叫進來伺候澹臺蓮州,而是親自把矮幾搬了下去,又給澹臺蓮州蓋上被子。
如往常一樣,他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