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死嗎?
會死吧。
還是死了更好。
對心高氣傲了八百多年的岑云諫來說,比起成為妖魔,他情愿去死。
但是,死有用嗎?
要是真的如前任仙君所說的,他死了以后,魔種復生在妖魔之中。他能任仙界打殺,后者能嗎?
肯定不能。
也不知道是忍耐了多久的疼痛,他聽見了澹臺蓮州的聲音,于是睜開眼睛。
他身處在一片漆黑之中,前方有微微的光,十八歲的澹臺蓮州站在光中,他想要出聲跟澹臺蓮州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
澹臺蓮州跪了下來,跪在噬心劫的陣法之中,說:“上天,請你救一救岑云諫吧。他是要拯救萬物蒼生的人,他不能死在這里?!?
一個形狀不清的光團憑空出現,落在澹臺蓮州的面前,幻化著各種各樣的形狀,有的像人,有的不像人,變幻的同時也在試著發出不同的聲音,最后才變作了人形,稍微穩定下來。
岑云諫定睛一看,這個不知是什么的存在竟然變成了跟他一模一樣的外表。
澹臺蓮州微微紅了眼眶,看著眼前的人說:“你是天道嗎?”
那與岑云諫容貌一樣的詭異存在說:“或、許、是?!?
他說得很慢,吐字笨拙生疏,一字一頓,像是一個才學說話的小孩,懵懵懂懂,聲音毫無感情,充滿迷惑。
澹臺蓮州問:“天道啊,究竟要怎樣才能救岑云諫?”
化作岑云諫外貌的天道用一雙無神不聚焦的眼睛盯著他:“要、付、出、代、價?!?
澹臺蓮州仰起頭,急迫地說:“只要能救他,什么代價都可以!”
“有?!碧斓郎斐鍪?,捏住了他的下巴,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似的打量了好一會兒,才說:“好?!?
天道俯身問澹臺蓮州:“值、得、嗎?”
澹臺蓮州毫無猶豫地說:“值得。”
天道問:“為、什、么?”
澹臺蓮州嘴唇嚅動,惆悵地說:“因為,因為我愛他?!?
天道牙牙學語:“愛?愛?”
天道伸手從澹臺蓮州的靈魂里取了一樣東西出來,像是黃金,像是寶石,閃閃發著光,拿在掌心把玩:“愛?這、是、愛?。”
澹臺蓮州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說:“給你,可以給你,只要你能讓他別死。我可以不愛他,但我希望他能活下去?!?
天道說:“好。”
他松開手,情魄回到了澹臺蓮州的身體里。
話音剛落。
岑云諫就感覺到自己心口一疼,他低下頭,看到命線被從身體里抽了出來,延伸出去,與澹臺蓮州的命線纏在了一起。
他眨了下眼睛。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了。
他看見自己的命線懸在半空中,指引向某個方向。
他跟著命線找了過去。
“叮當、叮當……”
“滴答、滴答……”
奇怪的鐵鏈晃動聲和水滴聲響起,很熟悉,岑云諫記起來,他是聽過這個聲音的,無數次,在他的腦海里。
他走著走著,停下腳步。
他看到了。
前方一具衣衫襤褸、體無完膚的軀體被鐵鏈束縛著,其人半跪著,雙手被提起,渾身上下都在流血,一把無形的刀在不停地剜剮他身上的肉,直到露出森森白骨,可他沒有死,他還在發抖,他好像是活著的。
鎖鏈聲和滴水聲都是從這里發出的。
岑云諫似乎認出了這個人是誰,但是他不敢認。
他失魂落魄地走過去,終于看清了。
這不是別人,這正是澹臺蓮州。
澹臺蓮州垂著頭,他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皮,只有一張臉還是好的,在忍耐著痛苦,不住地落淚。
“他活一年,你就要在這里被折磨一年,真的值得嗎?”
“值得?!?
“為什么呢?因為愛嗎?”
澹臺蓮州沒了聲音,像是死去了,他搖了搖頭,鎖鏈叮當作響,他無比卑微,輕聲地虛弱地說:“世界需要他,不需要我?!?
一滴血落下。
“滴答?!?
那一個小小的光點爆炸開來,岑云諫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過于耀亮的白光之中,他忽然間什么都明白了,他在世間活一天,澹臺蓮州的靈魂就被困在黑暗中受折磨一天。
他之所以找不到澹臺蓮州的靈魂,是因為澹臺蓮州已經把靈魂獻祭給了天道。
在被他殺死的那一刻付出了代價。
等再次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回到了純白的空間里。
時間仿佛倒回,停止在小蓮州殺他時。
“嗤。”
八歲的澹臺蓮州從他的心口拔出桃木劍。
岑云諫踉蹌了一下,抓住澹臺蓮州的手:“對不起,對不起,你付出那么大的代價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