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荒城離開時,就有這位仙人的保護(hù)。”
幽王忽地如想通了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磕在桌上發(fā)出“咔噠”一聲:“哦,原來他能從妖魔手上逃回來,也是有仙人相助啊,我就說……”
荊玉山回憶著當(dāng)時的情景,他想要解釋,卻覺得不解釋更好。
荊玉山一路走來,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平民百信,他都與之交談過。
除了昭國,澹臺蓮州身邊親眼見證了的凡人們,其他國家的人其實沒幾個相信澹臺蓮州真的能從妖魔手下逃出來,更不相信這只靠了人類的軍隊。
那些離開荒城的人講了各種版本大同小異的經(jīng)過,人們只將這當(dāng)成是編造的演義故事,也有人渾水摸魚,將事情再加以編造,寫成離奇的故事,在酒館茶館講書,換取幾個銅錢。
聽眾驚嘆過、奇怪過、嬉笑過,就當(dāng)完了。
比起殘忍可怕、沉悶無聊的人與妖魔的戰(zhàn)爭來說,他們反而對昭太子的美貌更感興趣。
甚至還有人說,昭太子之美,令妖魔見了也不忍傷害,為之憐惜,是故放他全須全尾地離去歸國。
這樣說的都是從沒見過妖魔的人。
然而,這個說法反而傳得最廣,最是為人所津津樂道。
荊玉山洋洋灑灑地將澹臺蓮州的一些信息告于幽王,說了一些外人難以獲知的事情。
想要釣到好魚總得舍得下好餌。
幽王越聽越入神,連酒都忘了喝,神情看上去竟然是越來越清明的。
等荊玉山的陳詞告一段落了。
幽王才笑道:“你作為昭國的使者而來,把這些事告訴我,得到昭太子的允許了嗎?”
荊玉山恭敬地答:“我是在昭太子那里獻(xiàn)策過,但是不代表我只能為昭太子所用。因為我不是昭國人,我也不是幽國人,也不是慶國人,誰愿意用我,我就是哪國人。”
說到這里時,他想起了臨別時,澹臺蓮州送他離開,與他贈言:“我的治國之策,你盡管可以告訴其他國家的國君。”
真是個傻子。荊玉山想。你倒是一視同仁,希望其他國家的百姓也可以豐衣足食,但是哪有國君會不緊著自己享受,而把錦衣玉食拿去換成粗谷糙米,喂飽牛馬一樣的窮人。
看吧,就算我現(xiàn)在告訴了幽王,幽王也只當(dāng)是個笑話。
荊玉山退下。
倘若這時有人,就能看清幽王臉上真正的神情,不是忌憚,不是欣賞,而是深深的嫉妒憎惡。
這份在無人時愈發(fā)難以克制的黑暗的心思在瘋狂膨脹,到了他會覺得胸悶作疼的地步。
權(quán)力、才華、聲望、軍隊、美貌他都有,有時他會覺得澹臺蓮州是曾經(jīng)的自己,然而隨著時光流逝,他一天天變老,身體變得衰弱,眼睛變得模糊,腦子不再那么清明,美貌更是早已不復(fù)存在。
然而他嫉妒的卻不只是這些。
還有對一件東西的欲望壓倒了其他所有。
——長生。
正是長生。
他與幽國境內(nèi)的仙人關(guān)系還算不錯,也有見過幾面。
他清楚地記得,他二十歲去謁見時,那位仙人是什么樣子,四十歲去,那位仙人還是什么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
年輕時他對求仙問道并不以為然,一心只想著達(dá)到凡世的頂點,當(dāng)他擁有了凡人所能得到的所有以后。
欲望卻無法停下腳步,攀升向另一個目標(biāo)。
可這個目標(biāo)他無法企及。
長生。長生。長生。
他覺得仙人一定有長生藥,為什么不給他呢?
而他們進(jìn)貢給仙人的奇珍異寶,卻被仙人轉(zhuǎn)手送給了昭太子這個凡人。
真是個蠢貨。
為什么不留在仙山?換成是他的話,一定會想盡辦法地留在仙山上,長生不老多么好。就算不行,換成多活個一百年、兩百年,也好極了。
偏偏這樣他夢寐以求的機會送到澹臺蓮州的手上,澹臺蓮州卻不珍惜,他一想,就覺得像是屬于自己的東西給搶走了一樣地難受。
幽王越想越氣,捂住胸口,快喘不上氣來。
近身的侍女見了,趕緊上前,給他順氣。
幽王道:“拿藥過來。”
便有侍者用雙手捧著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過來,打開以后,取出兩顆放在綢緞上的鮮紅的藥丸,遞給幽王。
幽王不喝水,直接吃下,瞬間覺得自己舒服了許多。
-
既然已經(jīng)見到了幽王,荊玉山就稍微淡了一些跟二十三王子的來往。
因為幽王猜忌多疑,說不定會因此而疏遠(yuǎn)他
然而二十三王子卻再次找上了他,在晚上,偷偷地與他見了一面,道:“我想請先生助我殺掉我的父王。我的父王是個殘暴之人,他已經(jīng)不再適合當(dāng)幽國之王了。”
荊玉山笑了:“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幽王嗎?”
二十三王子夷然不懼,忽然毫無鋪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