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了一眼兩個崽子,他們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可憐委屈,反而期待極了,臉上寫滿孺慕之情,一見他走近,又此起彼伏地喚起來:“王兄!王兄!”
其實年歲說也不算太小,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
但看著長得都不成熟,還是小孩子模樣,一身稚氣。
昭王說:“衣食住行的費用也由孤來出,會按時折給你,一直到他們及冠,你看怎樣?”
澹臺蓮州不作應答,轉頭去看,簾縫邊上,兩個孩子在那兒探頭探腦地偷窺,鬼鬼祟祟,形跡好笑。
澹臺蓮州忍不住笑了一笑,揭開簾子,問:“路上艱苦,有蛇蟲鼠蟻,要風餐露宿,可不是沐春郊游,你們倆真的要跟王兄一起去嗎?”
兩個孩子張嘴正要回答,澹臺蓮州打斷他們的話,板著臉說:“要是答應了!到時候你們叫苦想回王都,我也不會答應的。”
弟弟們仍回答:“去!”
澹臺蓮州燦然一笑,說:“好,那我帶你們去。”
這時,他才向昭王承諾下來:“我會盡心教導,卻不能保證一定成才。”
昭王嘟囔:“總比孤好。”
一胖一瘦兩個孩子從車上下來,活蹦亂跳地小跑到澹臺蓮州的面前,問:“王兄,我們可以跟蘭藥一起坐小象車嗎?”
澹臺蓮州說:“那你們不能亂動,聽蘭藥的話,萬一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
他們乖巧點頭,得到哥哥的批準,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昭王站在一旁,看著澹臺蓮州挨個把弟弟舉起來放到白象的身上,莫名地眼眶濕潤了起來。
昭王退開,道:“蓮州,一路順風。”
澹臺蓮州騎上馬。
停下來的冗長車隊重新運轉起來,走出一段路,他回過頭。
昭王還站在路邊,高舉起手對他揮了揮。
“路上小心!”
他高喊,那張沒怎么留下歲月痕跡的臉龐上竟然有了點父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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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蓮州與兩個弟弟相處得不錯。
二王子名辛,三王子名尚,幾日下來,兄弟之間的親密程度比起之前兩年積累的都要更多,堪稱是突飛猛進。
澹臺蓮州管他們叫“阿辛”和“阿尚”。
他原本就喜歡跟小孩子玩嘛。
可惜的是,回到昭國以后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將要打仗的路上,忙得腳不沾地,沒什么悠閑的時間。
阿辛跟阿尚自小就被昭王放在一塊兒玩,感情甚好,干什么都喜歡在一起。
他們很少離開過王宮,最遠的也不過是在三月三跟著父王去王都的園林里逛一逛。
到了十歲上的年紀,他們愈發地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見了什么都好奇。
每日嘰嘰喳喳地問王兄問題。
和問父王和母妃不一樣,王兄博學多識,不會一問就敷衍,不光能答上來,還時常附贈一個小故事。
王兄帶他們去看密林叢樹,看巉巖危石,看飛湍瀑流,看山雀飛鳥,看清河游魚,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以前深居王宮中不曾得見的。
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王兄還帶他們去認識士兵們,他們認都認不過來,但是王兄好像誰都認識。
記性可太好了!
他們要是有王兄一半的記性,也不至于總是被夫子教訓。
而且,王兄給他們講文章都比夫子要更有意思。
譬如這日他們的隊伍遇見了一個滿載而歸的漁夫,將他的一籃子魚都買了下來,給士兵們加餐。
澹臺蓮州一見這魚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
胖胖的阿尚最是饞嘴,行軍的伙食很普通,他好些日子沒吃到好的了,雖然沒有抱怨,但聽說今天能有魚肉吃,還是不由得口舌生津,問:“王兄,這魚叫什么?好吃嗎?”
澹臺蓮州問:“可有背過《逍遙游》?”
阿辛搶答道:“背過!”說著還背了起來:“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萬里也……”
澹臺蓮州笑著聽他背。
周圍有士兵也在聽,起初有人沒聽見,自這背書的男孩為中心,寂靜像漣漪一樣擴散開來。
他背完一段。
不知是士兵里的誰,忽然說:“乖乖,這個鯤這么大,一只就夠我們所有人吃了吧?”
眾人一陣哄笑。
又有人問:“主公,這是一種妖魔嗎?”
澹臺蓮州指了指鍋,說:“喏,鯤魚就是鍋里在燉的這種魚。”
阿辛驚呆了:“但是,但是,這魚只有巴掌大啊。”
澹臺蓮州握著阿辛和阿尚的手,讓他們抬起手,張開手掌,像是把太陽握在掌心:“你看,這樣子看,這太陽不是也只有掌心大嗎?
“小若手掌的鯤魚說不定也能幻化作幾萬里之大,遨游四海,有一番大作為。”
倆孩子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