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太子沒有騎在馬上,他坐在騎兵隊伍中后屏有翠帷的馬車里,尊貴而神秘。
韋王等了好一會兒,只看到馬車。
失望之余,好奇心一下子被吊得更高了。
澹臺蓮州并非不能騎馬,只是,他更樂意坐在馬車中讀書,盡管有些顛簸,但總比騎在馬上要方便看書。
馬車里,他的座位旁邊堆著好多書簡。
他需要補的學問實在是太多了,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打發旅途無聊也很不錯。
當抵達韋國為他們準備的驛站時,澹臺蓮州吩咐從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打聽這座都城賣書的地方在何處,他打算這幾天修整時去逛一逛。
他們出發前,不光帶了錢幣,也帶了一些昭國特產。東西是由秦夫人幫他們選的,讓他們到了某個地方,大概出多少價格賣掉,賺了錢,再買當地的某某特產,再帶去別的地方換錢,屆時可以讓太子認識一下各地的物產,而不僅僅是在書上看看。
終于,人們見到昭太子的馬車停下。
車夫停好車,擺好踩腳的板凳,然后為他揭開沉沉的竹簾。
瑣窗,疏風,金蓮帳,冷光輕曳。
隱約可見一個青色人影,正要看清,一位騎士策馬過去,俯身湊上前,擋住了窺探的視線。
趙蛟饞嘴地問:“太子,我剛才路過聞見一家酒館的酒太香了,可能讓我去買兩甕回來?”
澹臺蓮州答:“把你的隊伍安頓好再去。”
澹臺蓮州說這話時并不嚴厲,而是溫和的,溫和卻不容置疑。
趙蛟野慣了,原先他除了孟白乙,別人都不服——即便這個別人是孟白乙的主公。
孟白乙派他護送太子去黃金臺,他其實很不樂意。
他這人雖然作戰勇猛,是個不可多得的騎兵,但是貪圖享樂,平日里除了打仗,就好個吃喝玩樂、快哉人生。
出門在外幾個月,這就意味著很多時候要風餐露宿,絕對不可能吃好喝好了。
臨行前一晚,孟白乙與他抵足夜談。
魔音灌耳一整夜,叫他要遵從太子的命令。
趙蛟聽得很不耐煩,睡也沒睡好,忍不住抱怨:“我生來這個脾氣二十幾年,你要是信不過我,大可讓別人去。”
孟白乙道:“護送太子需要最好的戰士。你就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戰士,別人都比不過你,不讓你去讓誰去呢?”
趙蛟被恭維得臉紅了紅,心想,孟白乙這人平時為了名利,十分之長袖善舞,對他的態度是如兄如父,多有訓誡。偶爾像這樣說一兩句真誠的話,他總是很受用,軟下來,嘀咕:“我聽你的話就是了。”
孟白乙嘆氣:“不是聽我的話,是聽太子的話。”
趙蛟:“是,是。”
他看看孟白乙的腿,要是有什么法子能幫孟白乙治好腿的話該有多好?
那他們就可以一起護送太子了。
讓他一個人來作護衛,委實有點無聊。
但這一路過來,他跟太子也熟悉了一些。只要他乖乖地遵守規矩,太子是很好說話的,還會緊著他吃喝。
有次他不守規矩,太子就扣了他的酒肉。
忍了吧。
趙蛟想。
澹臺蓮州見他小孩子一樣饞舌的模樣,覺得好笑,說:“我聽說韋國的燒羊肉很好吃,他們有一種醬油很好吃,你可以去買點來嘗嘗。”
“太子怎么連這也知道?”趙蛟立時高興了起來。
澹臺蓮州笑說:“聽人講的。”
太子就是這樣,好像天底下所有事都知道。趙蛟想著,興致勃勃地說:“我等下去買。”說完記起主公在面前,記起孟白乙的叮囑,粗聲粗氣地補充,“到時先給太子您一份。”
他心里提前想到了澹臺蓮州會說什么,果不其然地聽見澹臺蓮州答:“我不用。你們自己吃就好。記得規矩就行。”
規矩就是要按市價給錢,不能強買強賣。
趙蛟讓開以后,澹臺蓮州走下馬車。
不多時,韋王迎了上來:“見過昭太子,孤起得晚了,沒能來得及去城外迎接你。初次見面,有失遠迎。多有失禮,實在抱歉。”
澹臺蓮州微微一笑,這一瞬,仿佛貼在天邊的日輪都更亮了幾分,他眉心舒展,舉止文雅,聲音清輕徐朗:“無妨,是我們到得早了。我的士兵馬疲人渴,我想快些到,讓他們早點休息。”
韋王瞄了一眼旁邊那呼哧喘氣的高頭大馬,再看看滿面容光、精神奕奕的士兵,不由地腹誹:啊?這是疲乏的樣子嗎?看上去隨時都可以拉出去打一仗,而且是勝仗。
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根本沒法比。
韋王道:“我們已經做好了飯菜和熱水,盡管吃喝,由我招待。傍晚孤還為接待太子設置好了宴席,請太子務必要參加。”
澹臺蓮州拱手,臉上的笑容一直掛著:“我一定準時赴宴。我也準備了昭國的禮物,到時帶去贈予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