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公文時尤其厭惡被雜聲打攪,是以來送新公文的官員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才得以覲見。
賀朔讀完一份公文才分神瞥一眼官員手上奉上的加急公文,上面封了紅色的泥,意味著其中講述的是關(guān)于昭國的信息。
慶國的公文會按照各國旗幟的顏色來封泥區(qū)分。
昭國能有什么事?
去歲春末不是才打了一場仗?難道是又打仗,來求兵救援嗎?
他想著,讓侍筆把沉沉的竹簡拿上來。
侍筆拆開泥封,小心翼翼地打開信簡,做完這些,他覺得桌上的油燈仿佛暗了一點,便拿出一根針來特地挑了一下燈芯。
光瞬時亮了一亮。
照在竹簡上,他不經(jīng)意瞥見個名字:澹臺蓮州。
作為慶王近身之人,他對各國政要如數(shù)家珍,其中也包括去年才橫空出世的昭國王長子澹臺蓮州。
他低眉順目,不敢言語。
慶王剛讀了開頭,就斂起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將身子往前倚了倚,過一會兒,又將手放在竹簡上,重新默讀某幾個句子,讀著讀著,他輕笑了兩聲。
這笑聽不出喜怒,但顯然趣致十足,還帶了幾分荒唐,不自覺地念起來:“……六月七日,扁毛大妖捉澹臺蓮州于王都朝歌西郊碎月軍營……”
“六月二十一日,蓮州公子麾下碎月軍與白虎營出征……”
“九月三十日,救蓮州公子出昭國西北荒城,敗妖兵。聞見其時澹臺蓮州身起金色神火,不焚人族,只燒妖獸,率眾人凱旋。”
“……回國后,昭王大喜,冊封蓮州公子為太子,賜良田千頃、白璧千雙、黃金百兩、城池三座,另持權(quán)力,可編軍隊四支。”
也只有他的那位姑父昭王能干出這種事來了,放這么多權(quán)力。
慶王心想。
他又讀了兩遍,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弟讓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半信半疑,饒有興趣地輕撫下巴,琢磨說:“竟然真的有軍隊能夠戰(zhàn)勝妖兵嗎?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兵法與武器?”
這份公文讓他多流連了一刻,還是放到了一旁。
他繼續(xù)翻看其他,譬如各地送上來的舉賢書,看是否有什么賢才可以被提拔。
隨便翻了一份。
他又笑起來,眼眸一亮。
這份自薦書寫了幾位奇人,該奇人自稱從一座叫作荒城的妖獸領(lǐng)地的城池逃出,他們都學(xué)了一身武藝,精通斬殺抵御妖獸的方法,并且在冬天幫助幾個村落還有小鎮(zhèn)捕殺妖魔。
以此功勞向慶王自薦,希望能夠獲得一官半職,更好地保衛(wèi)國家。
……
三更天。
時年四十七歲的幽王正在愛妃的床榻上被翻紅浪。
玩罷,沒有溫存,纖細白嫩的女子就被他一把推開,像是布娃娃一樣丟棄一旁,只見她的雪白皮膚上一片縱橫交錯、深深淺淺的赤紅鞭痕,形容甚是可怖。
幽王稍微氣順了些許。
幾位宮女上前,一個給他披上衣服,一個給他抬腳穿鞋,一個向他送上養(yǎng)生的丹藥,他仰頭合水服下,其實藥效還沒有開始發(fā)作,卻莫名地讓他有種瞬間恢復(fù)了精力的錯覺。
他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到沐浴室,把自己泡進溫泉水中。
幾個美人身披輕紗,綰起青絲,浸入水中,或是給他擦洗身體,或是給他按摩肌肉。
然而。
即使他一直在服用丹藥,也沒有落下武藝鍛煉,衰老還是不留情面地降臨在他身上,甚至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老。
他的身體依然算是壯碩的,可是皮膚松弛,每隔十天他就會用藥材染黑頭發(fā),臉上的皺紋更多,尤其是近日以來他的心情十分糟糕,這壞脾氣亦體現(xiàn)在了他臉上那越發(fā)深邃的皺紋上。
自去年幽國戰(zhàn)敗以后,這股郁氣就一直纏繞在他心頭,他暗暗發(fā)誓一定要給昭國顏色看看。
換在一年多年,他還以為昭國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哪想到半路殺出來一個“蓮州公子”,竟將幽國殺得大敗,甚至主將連逃都沒逃出來,他原想使計把人救回國,卻又被攔下。
于是,既折損了幽國的間人,還損失了一員大將。
后來忽地聽說蓮州公子被妖魔抓走,他還鼓掌大喜,道是遭了報應(yīng)。
他覺得一定是因為碎月軍招惹了妖魔的緣故。
哈,人怎么能夠真的能對抗妖魔呢?這不是不自量力嗎?
結(jié)果,又過了幾個月,竟然聽說澹臺蓮州又逃了回來,不光逃回來,還壯大了麾下隊伍。
那么,擁有了這么一支能夠跟妖兵對抗、甚至從一個大妖的手上基本上保存實力回國的軍隊實在是強大可怕到讓他難以想象。
他深深地懷疑這其中有自我吹噓甚至弄虛作假。
但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人族不靠修士,只靠自己對付不了妖魔是一件眾所周知、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