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乙作為白虎騎的騎長,卻甘愿居于副手之位,因為他想能增一分勝算是一分。
全體騎兵整裝待發,一片靜默,只有間或馬兒噴鼻息的聲音。
他們的后方逐漸亮了起來,這是弓兵隊伍正在點燃裹了火油布的箭。
孟白乙望著此時還籠罩在未消盡夜色中的茫茫前路,心臟漸漸緊了起來。
他沒回頭,按照大家演練計算好的時間差,在心底開始默念:十、九、八……
后方越來越亮。
五、四……
三——!
二——!
一——!
“嗖。”
恰好的是,就在他默念最后一個數字時,猛雨般的疾箭紛紛射出去。
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場火雨。
有那么一會兒,仿佛燭亮了天際。
如碎流星群一般的火箭精準地落在了妖魔聚集的露天地方。
稍待片刻后,火燒了起來,照亮了他們沖鋒的方向。
太陽也從地平線后露出一絲光。
趙蛟狂狷大笑,大刀直指前方,一馬當先地沖了出去:“殺!!!”
他沒有帶隊意識,但這時候最需要就是這樣一個無畏生死、悶頭向前卻不知害怕的瘋子。
瞬間,隊伍從人靜馬默到人騰馬驤,踏著一團緋色塵煙,一往無前地沖鋒而去。
戰車、弓兵、步兵,緊隨其后,踏著天光,有條不紊地展開隊形。
第44章
一個時辰前。
荒城的一隅。
三個男人擠一間屋子睡,地上只鋪了干草,其中一人翻來覆去,終于讓其他兩個人覺得受不了了,另一個翻身起來罵道:“煩不煩啊?還讓不讓人睡了?
“明天就得上戰場了,要是因為沒休息好結果死了,你賠我命啊?”
睡不著的那人嘀咕:“賠什么賠?你那爛命也值得我來賠?不想去就躲在城里嘛,反正不往外逃的話,應該不會死,那些妖魔留著我們估計有用呢。”
男人哼哼唧唧地說:“你自己不想去了就想折騰我們是吧?你有本事去報信啊,呵。”
“那我還不至于那么下作。”
“你不下作誰下作?你下作的事干得還少了嗎?你是看到老李想要給妖魔報信,結果才走近連句話都沒說就被吃掉所以怕了吧。”
“嘿!我沒說我不去啊!我這不是緊張得睡不著嗎?”
“之前你害死人的時候也沒見你晚上睡不好過,你能緊張?”
“你說你提以前的事干嗎,你比我干凈得到哪兒去?你手上沒幾條命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抨擊起來,瘋狂揭對方的老底。
要在這種地方生存可講不得禮義廉恥,你想要活頭,就得去搶別人的活頭,昨日還一起謀生的伙伴,夜里就可能為了一點糧食殺了你。
早些年聽說公孫將軍還沒來的時候,前一任管理荒城的人還會宰人吃肉,那位被公孫將軍殺了,又殺了好幾個吃人的人,城里才漸漸不再吃人,稍微有了點人樣。
只能說,沒那么禽獸了,可依然是一群惡人,一群徹頭徹尾的惡人。
不。
或許還不算是。
唉。他倒希望自己已經爛透了,不知悔疚,如此一來,就不必因為意識到自己曾經做過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而心塞。
他們既不夠強大,也不夠堅定,一定不能被稱作善良,可也會因為作惡而慚愧。
第三個人一直沒發聲,等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才冷冷地說:“吵夠了嗎?天都快亮了。不如起床磨劍,費那嘴皮子功夫?”
卻沒空了。
外面響起了集合的呼哨。
于是連忙拿起他們的武器——或是石矛,或是木矛——去到廣場集合。
他們幾乎自斷退路,把攢的糧食都平分給每個人了,只有一小兜。武器嘛,在這兒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每人自制了石頭武器,用來在出城門時防身用。以防萬一嘛,總不好赤手空拳地往外沖。
按照計劃應該是戰車先來接他們,到時候再分得長劍。
大家用樹枝、木棍比畫著學澹臺蓮州所教的劍術,卻因為整座城沒幾把真正的劍,而幾乎沒有實際使用過。
在教學時,澹臺蓮州其實是不吝把自己的劍借出去的。可惜,沒人能抬得起他的劍,更別說揮舞自如了,還不如樹枝好使。
已經排練過很多遍了。
大家按照早就編好的位置排成整齊的隊列方陣,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地站在一起,當他們集合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荒城里的人不知不覺竟然已經有這么多了。
全部加一起,居然有六千多個人。
先前,在他們第一次排練順利之后,作為指揮的澹臺蓮州還向他們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道:“諸君已今非昔比。”
不少人仍然在回味著那個時刻,仿佛在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