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軍督局內,亦有各處官職的調動任命,正是誰人不顯神通的時候。跟衛(wèi)家有關的官員多要聯(lián)系,也有新帝交代的諸事要辦。
帝王喪儀之后,太子將要登基,需要衛(wèi)家。
有很多臟手的事情,譬如清算六皇子的余黨,得有人去做。
天邊露出魚肚白時,衛(wèi)陵穿上官服,又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她。
俯身將她微擰的眉頭,輕柔地撫平。
走出柅園前,他對留守在這里的幾個親衛(wèi)吩咐:“看好夫人。”
又叫了一個小廝,讓其領一張三百兩的銀票,往城外走一趟:送給那戶曹姓的人家。
他答應過她。
揉了揉乏累的眉心,他翻身上馬,朝皇城趕去。
也在這一日,帝王龍袍和冠冕暫時未趕制出來,登基大典的日子,尚由禮部和司天監(jiān)在合算。
新帝卻在早朝過后,讓他到御書房一敘,問起了一樁事:關于流放到西南的衛(wèi)度,可需特赦回京。
凡是新帝初年,皆有特赦。
遑論衛(wèi)度出身衛(wèi)家,是新帝的母族之人,曾為新帝伴讀。關系親厚如此,合該舍一些情分。
“鴻漸,你意下如何?”
繚繞白茫的香霧背后,坐著新一代的君主,面目慈善溫良。
御案之上,已換一頂嶄新的雙龍耳三足鈞窯香爐。
新帝為東宮時,最喜好的就是鈞窯。
香爐雖換,但內里的香仍是龍涎。
衛(wèi)陵垂首,沉聲拒絕了。
“陛下,臣以為不妥。”
“衛(wèi)度既觸動大燕律法,本是死罪,因先帝仁慈才判流刑。當時已得帝王赦恩,如今豈可又得特赦。”
新帝看著他的表弟。
亦是鎮(zhèn)國公衛(wèi)曠的第三子、正三品的指揮僉事。
他憶起那年寒食的馬球賽上,這個表弟還幫他投進了最后一個球,以至六皇弟惱羞成怒地丟了球仗。
如今,六皇弟被封王就藩到景州,他卻登臨了帝位。
縱使沒有衛(wèi)家,這個皇位,父皇本也要給他。
半晌,新帝笑了笑,轉話關切問道:“朕看你臉色不好,昨日回去沒好好歇息?”
這回,衛(wèi)陵也跟著笑了下。
“留下陪朕用頓午膳吧。”
這頓午膳,談的左不過是峽州戰(zhàn)事,右不過是朝廷中,曾經(jīng)站隊錯誤的官員該如何處置。
這一天下值有官員邀入酒局,衛(wèi)陵推拒了。
回到柅園時,已是日暮落盡。
坐在外廳,靠著臨窗的椅背,聽青墜說起今日一整天,除去往湢室,她都臥在床上。
燒熱退了下去,飯和藥都吃了,是蓉娘勸的。
讓人退下后,衛(wèi)陵好歹松口氣,仰頭在窗外透進的陰暗里,緩了須臾疲累。
方才直立脊背站起,解衣往里走去。
想要看一看她。
但似乎昨晚的短暫親昵,不過是他的幻覺。
燒退了,人變得清醒。
現(xiàn)下她躺在床上,顯然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早已背過了身,連一個眼神都不愿給他,哪里會愿意和他說話。
在他的手碰到她的發(fā)絲時,她倏然掀起被子蓋住了頭。
僵持之中,他緩慢收回手,又走了出去。
柅園沒有專門的廚娘,晚膳是從附近的酒樓買來。
今晚她吃了一些,還剩下許多,未來得及收走。
衛(wèi)陵獨自一人,無滋無味地吃過飯后,又去沐浴。
回到床邊,他一如既往地將自己的鞋,與她的擺在一起。
上了床,無論她如何掙扎,他都緊抱著她。
直至她不再動了,他才開口,溫和道:“今早出門前,我已讓人送三百兩銀子去曹伍家里。”
他說給她聽,是想讓她相信自己是一個信守承諾、珍視性命的人。
“峽州那邊,想必過不了多久,戰(zhàn)事就能結束了。”
這是維系他們曾經(jīng)一起祈盼的將來,必然經(jīng)過的道路。
他只能和她一起等待。
在枯燥而焦急的等待里,盼望戰(zhàn)爭的結束。
但送別大哥離去前的不詳征兆愈甚,這些日,他的右側眼皮時不時地跳動。
至于其他,他什么都沒說了。
她也什么都不問。
“曦珠,我想睡一會,好不好?”
他抱著她,在輕聲征得她的同意。
還未等到她的點頭前,他卻已經(jīng)睡著了。
他太困了,很快就響起略重的呼吸聲。
有些吵,讓曦珠無法入睡。
也興許是白日,睡得太多的緣故。
好像這一次爭吵,于他看來,和之前的并無不同。
只不過更換了一個睡覺的地方。
他要繼續(xù)熬著她,熬得她又一次對他心軟。
黯淡的光線中,曦珠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