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斜照,透過窗子的菱花格,落在困乏的眼上,曦珠闔上了眸,一行淚滾落下來。
但最后,他并未遵守離去前的承諾,平安回京。
而后是那段陰陽相隔的黑暗中,麻痹的痛苦里,聽到她的抽泣,是對死去的他哭訴。
是因為他的無能,才會讓她遭受那么多的苦難。
衛陵的手撫摸她柔軟的臉腮,帶著薄繭的指腹,輕柔地擦過她的眼角,將那些溫熱的淚都抹去。
鼻尖幾乎相抵,氣息糾纏之中。
她聽到了他溫柔的低聲:“是不是傅元晉告訴了你,我也重生的事,還是誰告訴你的?”
是王頤?
為了讓她回來,他告訴了王頤那些事。
但是不可能,自從她醒來后,兩人根本沒有見過面。更不可能有其他人得知。
只有他自己。
而他,是絕計不會說出來的。
她到底是如何知道,只有一個傅元晉。
衛陵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恨不得立即去撕了那個人!
即便是在今生,即便人已經死了,也要從棺材里拉出來,砍上幾刀!
但此時的他,卻用盡了最柔和的語調,想要得知她消失的這七日,所有的行蹤。
在重生的真相暴露之后,無所顧忌。
縱使她已經回到他的身邊,衛陵仍要得知細節。
“他都和你說了什么?”
躬落的頭顱,忍不住地前傾,想要去吻她泛紅的眼。
卻在剎那,被無情地推開了。
“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的!”
她不愿將那個人供出來。
不堪和憤怒,充斥在悶痛的心中。
淚水墜落而下,沁透了衣料。曦珠伸手,一把推開湊過來的胸膛,抬頭怒視著眼前人。
“我說了別碰我!”
從一開始和他在一起,她時常想起前世的過往,覺得與他的婚禮,是一場幻夢。
但隨著一天天過去,便如此時,他的有意誘導,她開始覺得一切都在改變了?,F在,是全新的一世。
可是,原來他知道所有。
在歸來的路途中,她下定決心,鼓足勇氣將前世與傅元晉之間,那些不堪的過往告知,得到寬慰和不在意之后。
而她以為成婚的那個人,卻勸說她,讓她和眼前這個人,好好過日子。
何其荒唐!
衛陵竟被那推拒的力道,給后退了一步,在以為坦白之后的愣怔間,看到了再次怒目而視的她。
“你愛我,就不該欺騙我!”
“是不是我沒發現,你就打算演上一輩子騙我!”
她的審問并未結束,仍在繼續。
衛陵也立即反駁道:“怎么是演的?”
“我一直都愛你,也一直想要娶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滿口是愛的說辭,在一句句地駁倒她的疑問,想要她信服他。
“是,我騙了你娶你,可我是愛你的?!?
“你那時病重,搬回了春月庭養病,我一直被困在這里,哪里都去不了,連你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什么時候才能聽到你的聲音,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可是后來,他等到的,是哀慟的樂聲,以及連綿的痛哭。
整整七日之后,是徹底的沉寂。
他被遺棄在了這個地方。
而后在不知歲月的,焚火的絕望中,再次感受到她的氣息。
“我沒有想到會有重生這樣的事,當時我回來時,不敢相信是真的??陕犝f了你來看我之后,就生病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是真地回到了過去?!?
“我知道的,你也一定回來了。”
“你是因為我,才會病倒的。”
若非她也是重生的,他只會以為面對的這一切,都是虛假。
因她是真實的,他才會相信自己的重生。
即便之前為鬼十年。
剛重生回來時,他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告訴她真相,讓她不要再操心他家的將來。
但幾日幾夜的思慮折磨過后,他終究抵擋不住私心的侵蝕。
那是他在夢中,才能渴求到的。
光是幻想與她的以后,足夠讓他亢奮到失常抽搐。
終于在那個初秋的雨夜,他前往法興寺去找她,想要續上前世斷掉的緣分。
“上天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一定是想讓我和你重新在一起的?!?
衛陵已不知自己在胡言亂語什么。
眼前不由濕潤,雙膝彎落,跪在了榻下的腳踏上,小心翼翼地去碰曦珠在薄毯上的手,而后放在掌心中,想要捂熱她的冰涼。
在低處,他微仰下頜地,望著窗前明光中,眼圈通紅的她。
“曦珠,我們不和離,好不好?我錯了,你要怎么罰我都可以,要打要罵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