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晉入獄后,衛朝的仕途前程,只會愈加地好。衛虞、衛錦衛若他們,也會跟著更好。
便在這時,曦珠想要與衛陵說,那個秘密一定也會讓這個世的傅元晉被定罪!
她恨傅元晉,比在招魂之前,益發痛恨了!
若是沒有招魂,她不會回到這個地方,被困那么久!
但在出口的一瞬,曦珠又合上唇,不太想在這里,與他繼續說起傅元晉。
等回去后再說。
想到快回去了,她高興地摟著他的脖子,感到冰冷的他,似乎漸漸變得暖和起來。
抬起頭,睜開一直閉著的眼,越過他的肩膀,竟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道白光。
就像前世自己病逝后,走上的那條純白歸路,是向往重生的。
那時的她,猶夷彷徨;但現在的她,卻祈盼快些走進那道光中。
盡管眼皮沉重地要落下,渾身無力地要睡去。
但她一直強撐著。
“快回去了,是不是?”
她歡喜地拍他的肩,問他。
背著她的人笑道:“快了?!?
就似在數著步子一樣,他聽到了她的碎碎默念,不由加快腳步。
他感到身后走過的道路,正在裂斷崩塌,蔓延至他的腳下。
“還有十步?!?
“七步?!?
“六步。”
“三?!?
“二?!?
但在那倦怠柔聲的“一”中,他停下了腳步,沒有跨過那道生與死、引魂陣法設下的界線。
他將她從背上放了下來。
在模糊不清的晦暗中,轉過身,笑著對她說:“曦珠,你先過去。”
曦珠站穩后,自然而然地,困惑問道:“為什么不一起過去?”
她聽到他說:“身后還有其他亡魂,要過這條線,必須要斷后?!?
“你先走,我在身后跟著。”
他不必擔心她回去后,那個人會隱瞞不住,一定會想到很好的法子,來說服她,今日救她的人是自己。
也一定能應付得了,她告知他的傅元晉之事。
那個人早已得知,也不在乎。
曦珠頓時蹙眉,問道:“那些是不是會傷到你?”
她相信了他的話。
因她覺得他全身寒冷如冰,不明光影里,臉頰上也隱約可見幾道抓痕,皮開肉綻一般。定然是去找她的緣故。
她看到了他的笑。
他伸手將她垂落在肩,凌亂的烏黑發絲順理,低道:“別擔心,我好歹在戰場滾了幾遭,煞氣重,它們不敢傷我?!?
他的手指正在扭曲變形。
很快,便連面皮都要垮塌下來。
骨頭似是在被用錘子狠砸一般,內臟皆碎。
堅持不了多久了,他忍著渾身的劇痛,硬挺著要彎下的脊背,扶住尚且猶豫的她。
顫抖的手掌落在她孱弱的后背,將她往那明光的線內,輕推了一把。
“你先過去?!?
只要過去了,她便能徹底回去。
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也能回去津州。
她一直想要回家的。
曦珠順著那股溫柔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
半步已落進光與暗的交界。
但便在那一剎,久處黑暗的她,被乍然的光芒刺地眼疼,忽然回過了頭。
原本在陰暗里、背對著,無論如何都看不清的面容,在另一邊殘光的映照下,竟變得清晰。
那是一張極其滄桑憔悴的臉。
分明是同床共枕、熟悉至極的人。
但就在這一刻,曦珠怔然在原地。
她的視線定落在他的額角,那里的碎發正遮掩著一個窟窿。
血肉模糊,白骨袒露。
她緩慢地將目光下移,對上了一雙閃避躲逃的漆黑眼眸。
唇瓣幾乎是發抖地張開,她啞然地想要問他:“你是誰?”
但最后,出口的卻是:“……衛陵?”
她伸手,一把拉住了想要后退的他。
又一次下意識地喚他:“表哥。”
她想起來了,那次秋獵,他受了重傷,便是這個模樣。
可隱隱地,好似并不是這個樣子。
他怎么會這般瘦,兩頰都凹陷。
他的手在掙脫她,臉也偏轉著低垂。
要拼命逃回到黑暗里藏起來,不想讓她看見自己。
曦珠緊緊拉住他冰涼的手,第三次叫他了。
“三表哥?!?
話音甫落,她看到他側過的臉畔,經斑駁的累累傷痕,流下了一行淚。
衛陵終于轉過臉,于朦朧的視線里,無聲地望向了她。
他并不想讓她知道真相。
只想她能平安回去那個人的身邊,那個人一定會護好衛家,也一定會實現她前世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