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潮潤,他縱馬在喧嚷的長街上,疾馳往衛家去。
他記得的,曾經鎮國公府的衛家,在哪里。
他曾和她一起走過的,數次的道路。
一直都沒有忘記。
她回來了,他要去見她。
去見她。
第163章 黃粱夢破(十七)
三月初七, 清明時節。
天光未晞,衛家的府宅內便早早亮起了燈燭,衛虞和衛錦在廚房收拾昨日做好的蹄膀、白斬雞、糕餅、青團子……
將祭品都裝進竹籃子里, 再拿塊藍底的布蓋嚴實,怕去衛氏族陵祭拜時,被郊外亂飛的柳絮和蟲子,弄臟了東西。
正將蠟燭、長香、鞭炮放進另個背簍中, 卻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是不見衛朝,去祠堂叫人的衛若急忙回來了。
“姑姑, 哥出事了!”
衛虞大驚, 趕緊從廚房出去看望。
是出了什么事?
原來是知曉了片刻前,刑部的官員要去捉拿傅元晉入獄, 心緒不寧。
誰也沒說, 便趕去現場。
結果與傅元晉打了一架,雖然最后被人拉開,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這一番報復,牽連身上的暗疾發作。
皆是在峽州的十三年間,于那些血肉橫飛的戰爭里,堆累起來的。
人疼地甚至走不了路。
本該是去京郊族陵祭祀的大日子,卻發生這樣的事。
衛虞卻不好說什么。
她知道這些年來,侄子在傅元晉的手下做事, 是萬般憋屈。趁著這個機會去斗毆,似乎并非多難理解的事。
況且……是三嫂委身了傅元晉, 才換來衛家喘息的時日。
她默低下頭,輕聲道:“既如此, 你便待在家里,我和阿錦阿若他們一道去, 洛平也會和我們一起。”
“吃過藥后,便好好歇息。”
“想必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前往峽州,別是傷沒養好,更會嚴重。”
衛朝歉疚地點頭。
但用手壓了壓腮幫子上的腫痛,仍送他們出門。
想提裝鞭炮的沉重筐子送小段路,但被衛若攔住了。
“哥,別動到傷,還是我來吧。我拎得動。”
這幾年,體弱的他調理好了許多,也開始學習武藝。
不僅是因強身健體,更因他是衛家的子孫。
“哥哥,你回去休息吧。”
衛錦的臂彎也掛著一只籃子,里面裝的是紙錢,以及他們這幾日疊的一些元寶。
等會上山后,要燒去的。
衛朝搖了搖頭,道:“我看你們走了,再進去。”
他站在衛家的門口。
望著姑姑和阿錦先上了車,阿若將那幾個沉甸甸的籃筐遞給姑姑,放進車廂里后,才彎腰鉆入車內。
姑父在最前頭御馬。
鞭子揚起,“駕”地長聲。
馬車晃晃悠悠地,在清晨的微涼春風中,緩慢消失在長街的拐角,往衛氏的族陵去了。
衛朝眸中逐漸蘊積起淚意,轉過身,快步走向了祠堂。
“阿朝,不要將我回來的事,告訴給你姑姑、阿錦阿若他們知道。”
三叔這樣對他囑咐。
衛朝不明白三叔為何不想讓姑姑、阿錦阿若他們得知。
倘若他們知道了祖父祖母,還有二叔還活著,定然會高興的。
就如同他幾乎在不可置信中,踟躕地問詢三叔。
“我的爹娘,還在嗎?”
三叔道:“他們都在,你娘還有了身孕。”
便似是十六年前,父親前往黃源府后,娘每日都翹首以盼爹的回家。
時常撫著顯懷的肚子,嘆息一般,笑著對他說:“不知你的妹妹出生時,你爹能不能回來了?”
爹娘盼望能生下一個女兒。
他也想要一個妹妹。
但最終,他的妹妹沒有出生,便與娘親一道亡故了。
父親也被斷絕糧草,困死在黃源府。
“是真的嗎?”
“真的。”
在另一個地方,有著與他記憶里,一模一樣的爹和娘,還有尚未出生的妹妹。
也該有另一個自己。
正在爹娘的膝下,享受天倫之樂。
衛朝再也壓抑不住胸腔中的悲痛。
便在此刻,他遽然明白過來,三叔為何不想姑姑他們得知這些了。
“阿朝,既然經歷這么多苦難走了過來,便不要再回頭了,繼續往前走吧。”
“你是這樣。”
“你的姑姑、還有阿錦阿若,也要如此。”
有時候,不知道一些事,是好的。
知道了,反而是痛苦。
……
“現在衛家靠你撐立門庭,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