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夫。”
鄭丑整日待在破空苑,都快被衛三夫人的病給愁死了。一回家,還要面對不小心說漏嘴,而招來的禍。
果不其然,還沒等他點燈,歇下喝杯水。
身后跟著進屋的人問道:“三夫人如何了?今日可有醒來?”
“還未。”
鄭丑接過許執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緩解渴意。
想起今日見到的衛三爺抓著那王頤快瘋魔的樣子,也不由地有些膽顫。
離開破空苑時,把那加大藥量治頭疾的藥給過衛三爺,見他又回到床邊,去守著三夫人了,握著夫人的手,不停地在叫人的名字。
自然地,這些鄭丑不可能告知許執。
“她究竟為何昏睡這么久?”
又是一聲惴惴不安的詢問。
聞言,鄭丑觀望神情愈發憂愁的年輕人,正了臉色,又一次搖頭道:“恕我無可奉告,你別讓我難做。”
把杯子放落桌子,開始趕人。
“好了,天色很晚了,我這上年紀的,可跟你耗不起,要洗洗睡了,你也快些走。大晚上的不睡,你的傷是不想好了?”
倘若衛三爺知道了許執對夫人的心思,怕是這人命不久矣。
況且自己第一次漏嘴,已是了不得。
再多說些,怕引出什么后果,別是掀了他的醫館。
被下逐客令,許執抿緊唇,再看鄭丑不管他,自去廚房燒水。
他抱著煤球,佇立好片刻,才垂下眼,低聲道:“那我先走了,勞煩您多加盡心治好她。”
他知道他沒有立場說這個話。
不管是自己與她的身份隔閡,亦還是鄭丑是衛陵請去給她看病的,但依然出口了。
也知道自己想去公府看望她,更是癡心妄想。
話音落后,他便抱著貓轉過身,走出了院子。
沒入更深闌夜中,頭頂的白月光照出一條歸去的路。
明日下職后,他還會再過來的。
但愿明日再來,她已經醒了。
“喵喵。”
醒來的煤球蹭著他的手。
許執勉強笑了笑,低頭將懷里的它顛了顛,問道:“你說是不是?”
“喵喵喵。”
“肯定是了。”
柳姑娘那樣好的人,就應該長命百歲。
甚至一點病也不要生。
寂靜的長街,只有他一個人。
夜風起了,吹得身上泛涼,胸口的傷也在悶痛。
胃臟內的燒灼連綿不斷,似是烈火熱油地在烹燒,快速地蔓延向全身。
行在入夜后的宮道,漫長地不見盡頭。
背后是滿天的焰火,身前是宮人提燈。
那一盞盞華麗的宮燈,映和焰火的光亮,晃地許執眼前一陣陣地發暈,竭力穩住腳步。
與一個個同樣離席,在出宮路上遇到的官員貴門,漠然路過,受到不屑憤恨的目光。
今晚皇帝的壽辰,蘭臺設宴。
觥籌交錯,臣子獻詞祝賀,必然飲酒,沒有誰能避免。
遑論是身為刑部尚書的許執。
縱使如今的他,因變法被朝廷排擠,依舊要向皇帝敬酒。
另外三法司的一些同僚,依從禮制,在皇帝面前,不好太過放肆,也要互邀。
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舊疾早發。
進宮前吃的藥,已不管用了。
好不容易走到宮門處,他闔了闔眼,正要上馬車,卻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人。
那個坐在高馬之上,身穿麒麟紋暗金玄袍的人,在昏暗的朱紅宮墻下,朝他眺來一眼。
冷篾的淡笑。
是傅元晉,一笑而過。
便拉過韁繩,背離方向,朝另一條街去了。
他頓了頓,在后至的衛朝視線中,相錯彼此明了的意思。
而后登車,胃疼不由讓聲音放輕,對駕馬的車夫道:“走吧。”朝自己的府宅去。
幽避的車廂中,無人可視的地界。
他終于可以松懈自己。
肩膀松弛下來,從寬袖中拿出藥,倒了兩顆仰頭吃下。
整個人蜷縮在角落,渾身濕透,忍耐著胃臟中翻涌侵襲的痛苦,等待藥效發作。
近年,除去太醫院的御醫,還找了好些大夫來瞧,也吃過許多的藥。
最有效的便是這種藥,但時至今日,效果也不大如意了。
許執垂下頭,苦笑著抬起顫抖的手,用袖擦了把額上的汗水。
他的身體被早些年貶官途中的謀殺,損壞了根基。
后為升遷回京,攀附西南的各級官員,也包括……岳丈大舅,談笑飲酒做詩,更壞了些。
回京的初年,與司禮監的與虎謀皮,亦少不了酒桌。
這些年來,縱使官職擢升至二品,但時不時的酒局,推辭不了的,總要喝一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