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鄭丑說醫藥的錢,衛陵已給過他。
胃疾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飲酒,便不會復發。
這段時日,卻因瘋馬踩踏,他的胸口受了傷。
又因鄭丑的保命丸和日日診脈,他才能撐著身體,去面見皇帝,做那些收繳潭龍觀,和抄家秦府的事。
因秦家倒落,他手里有了些銀錢。
那個差些被瘋馬落蹄的孩子,孩子的父親將那座小院,送給了他。
到底從手里分出部分銀錢,按照市價,給了那個高壯男人。
男人不停推脫,最后還了他一半的銀子。
這兩日,他一邊忙碌刑部盧冰壺交代的差事,一邊忙搬家的事。
再拿出十兩銀子,添置幾樣家具。
今晚下值回到新的住處,栽種一棵丁香花的院子。
隨便煮碗面吃,給興奮地到處竄的煤球,丟了一條小咸魚。
“別到處跑了,弄得滿身是灰,等我收拾好,隨你怎么玩。”
清寂的屋子里,他笑了笑,對一只黑色的小胖貓說話。
碗筷洗干凈后,這邊擦抹桌椅,那邊收揀衣裳。
將那把被布包裹的油紙傘,放進了嶄新的立柜中,輕關上柜門。
也把煤球擦了,它烏黑油亮的皮毛上,有鉆床底沾黏到的白色蛛網。
最后洗把臉,將滿是灰塵的衣服脫下,捂了捂泛疼的胸口,察看傷勢是否好轉。
換上另外一身藍色的舊棉袍,跨出門檻,要將門鎖起來。
煤球喵喵叫地,爪子一直扒他的靴子,不肯放他離開。
他彎腰,把煤球抱起來,擼了擼它毛茸茸的腦袋,然后把它放進屋子里,道:“你在家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他得去鄭丑那邊,再開些藥治傷。
趁著這兩日得了盧冰壺準許的假。
不若傷勢遲遲拖延,留下遺癥,并非他希望。
遑論新搬的住處,離鄭丑的家很近,走路只需一刻鐘的功夫。
之前住在那個窄小的院子,每次,他都需坐馬車過來,也需半個多時辰。
許執站在門外,手里拿著傘,等待了好一會,方才等到門從里面打開。
估計又在夜讀醫書。
這般醫術高明的大夫,便連夜晚都在念書,或是制藥。
這個點,鄭丑不會睡。
許執早前知道,所以才來找他。
進門后,走進屋里,幾句問候之言。
坐在凳上,與先前的幾次一樣,褪下半邊衣裳,露出烏青的胸膛,給鄭丑瞧看傷勢。
便是在這時,許執留意到桌上擺放的幾本書,多是破舊。
明亮的燈火下,他清楚地看見其中一本攤開的書上,墨印的字,有關招魂。
疑惑道:“鄭大夫怎么看起招魂的書了?”
鄭丑正在給他看傷,聞言未加多想,道:“今日去公府給三夫人……”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止住了話。
抬起頭,竟在許執的眼中看出一絲擔憂,霍地,他更是閉緊嘴。
此次給衛三夫人看病,并未把人救醒,著實給鄭丑的打擊不小。
一被衛三爺的人送回家,他立即翻出那些醫書,找尋有關的記錄。反復通讀兩個時辰,全浸在書里了,連給許執看傷,都還未完全抽神出來。
一被問話,自然出口回答了。
出破空苑時,衛三爺還交代過,不要把夫人昏睡的事外露。
這下可好,自己的嘴說漏了。
鄭丑不再多言,只專心給人治傷。
他如今試藥制丹的那些藥材,天南地北,多是昂貴,可都是衛三爺在給。
如此,還給他留出大把的時間,去學習醫術。
等把人的傷上過藥,又開了幾副藥,讓回去煎煮。
“再養個把月,便能徹底好了。”
“多謝。”
如此道完,鄭丑也不去推辭遞來的銀兩,直接送人出門。
不妨人都送到門口,雨又落下。
他都要關門了,跟前的人也撐起傘,卻倏地轉身,拿著半開的傘,猝不及防地問道:“鄭大夫,三夫人是生了什么病?”
許執看向鄭丑,不禁握緊了傘柄。
衛陵既然得知他對柳姑娘的心意,還要殺他,他也不怕問鄭丑該事。
看鄭丑這番三緘其口的樣子,也不敢說給衛陵聽,是自己漏嘴了。
更何況她的病竟與招魂相關,怕是生了什么嚴重的病。
心中的擔憂愈甚,懷著忐忑。
剛上過藥的胸口,在被咬噬發疼。
天上的雨落在臉上,也不去管。
雨絲綿綿,飄落在身上。
許執接過隨從遞來的油紙傘,從刑部衙署出來時,尚是傍晚。
走出衙門,途徑兩邊栽植香樟的道路,行過兩個正交談律法變革的郎中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