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他會寫這樣多,好似除去戰事繁忙,每一日都有寫。
即使只有一句“我很想你?!?
夜里睡覺時,她將枕下壓的平安符和同心鎖拿出來,摸了摸它們。
她有些睡不著了。
想到那雙棉靴子,她從暖和的被褥里爬起來,穿鞋下床,重新點燈生炭,圍著羊毛毯子坐在榻上。
在昏黃的光下,她拿起針線,接著縫靴子剩下的底。
又怕那邊更冷,她再往里縫入一層棉。
等做完,竟快天亮。
下榻往銅盆里添過炭后,她撥了撥插在赤紅燈籠瓶里的藍風車。
風車一圈圈地轉著,她回到榻上,筆桿撐在下巴,想了想,低頭給他回信。
衛陵收到信時,是在十一月十二日。
比起往年,北疆的雪下得更大更急了,不知又壓垮了多少房屋,凍死了多少人。
雪夜里,寒風凜冽如刃。
他和洛平從外勘察敵情回來,滿身是雪,在外抖落時,聽駐守的士兵說京城送來了書信和東西,都放在了他的案上。
他一怔,伸手拂去肩膀上的雪花,掀帳走了進去。
摸著火折子點亮油燈,然后看見了一封信,和一個布包。
脫掉手上的黑皮手套,他的手指已凍僵發紅,拿起信捏了捏,沒有立即拆開。
先將炭盆點燃,將手烘烤地熱些,手指靈活了。
他坐在火前驅寒,才拆開信封。
炭有些濕,發出噼啪的聲響,濺跳起火星,燎飛地升起。
他忙將信往懷里藏捂,又往后退坐。
這才把信再拿出來,接著拆封。
雪白的信紙,柔軟地落在他手中。
打開四方的紙張,撲面墨水的香氣,隱隱地,還有她身上的香。
還未看上面的字,他先禁不住深吸一口氣,得到了一股餮足。
他低下頭,笑看她的信。
她的回信,并不長。
起先說這段時日,自己讀了哪幾本他給她的傳奇小說,其中哪個故事最好看。
他回憶著,卻想不起來了,但不妨礙他也覺得那個故事最好看。
她又說自己有好好吃藥膳。
他想,她能乖乖的,別讓他擔心,最好了。
他的唇角揚高些。
她還說自己沒出府一次,都待在春月庭,不時在園子里逛,或是去和小虞說話。
他肅然的神情消解,滿眼皆是笑。
“三表哥,我很好,你別擔心我,照顧好自己。我給你做了一雙靴,你試試合不合腳,若是不合,等你回來,我再給你做?!?
“姨母已讓繡娘來給我做嫁衣?!?
緊跟著,也是最末,她說:“我也想你。”
衛陵分不清此時心里澎湃的是什么,激昂地幾乎要從嗓子眼里冒出來。
他只有緊緊地將信貼在心口,才能勉強壓抑住那般情緒。
眼中的微濕,終在炭火的燒熱里,藏匿地無影無蹤。
她做的靴子,他舍不得穿,卻不想她的用心浪費。
在燒壺熱水,認真洗過腳后,套上干凈的襪,他才穿上那雙藏青的棉靴。
踩在地上,很軟很暖和,似踩在一團綿云上。
怎么會不合適?
再合適不過的。
但做這一雙就夠了,他不想她再碰針線活,讓她勞累。
帳外風雪呼嘯,他在帳中來回走了好幾圈,而后坐在單薄的冷床邊,將她的信看了第不知多少次。
臉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第098章 再遇她(修細節)
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場雪, 遠山白霧繚繞,盤囷崎嶇的山道兩側,蒼翠的松柏樹頂堆覆了新雪, 壓彎樹梢。刺骨寒風吹過,白雪從樹隙抖落,掉進了下方的泥濘里。
秦令筠透過窗子,遙望那個身穿月魄鶴氅的峻拔身影, 離開潭龍觀,行在山道上, 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謝松會來找他的父親秦宗云, 他早有所料。
前世便是這個時候,他與謝松在此結識。
不, 或許此時該稱呼為陸松, 更為合適。
上任皇帝朝慶徽年末,押注三皇子的謝氏參與奪嫡,最終落敗,被登基的十三皇子神瑞帝降旨處置。
正在襁褓的謝松,被謝氏幕僚陸尺抱走私逃,改換陸姓,二十余載后,一朝入舉春闈, 成就狀元之名,回京復仇, 最后竟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
其間過程,不過是娶了翰林學士姜復之女, 被選入內閣的姜復提拔任用;又以曾經謝家與秦家的交情,與他合謀了衛遠的性命, 讓衛遠困死黃源府的孤城,董明忠也一起戰死;不過三月,衛曠也重病逝于北疆,若非衛陵,鎮國公府早已倒下……
諸如此類的事,并無什么值得說道的地方。
至于細節,既已過去,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