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京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曦珠覺得眼眶微熱,慢慢地,將平安符緊攥在手里。
她看著他沉靜的面容,再開口,喉嚨有些細弱的哽,問道:“你的衣裳都收拾好了嗎?多帶些厚的衣裳,那邊的天比這里還冷,千萬別凍病了。”
衛陵笑道:“都收拾好了,你別擔心。”
他的笑,不過瞬時消匿,在看到她漸紅的眼尾時,猛地伸開手臂,按住她纖瘦的后背,將她侵壓進自己滾熱的懷中。
沉默的相擁里,過去多久。
他聞著她身上經久不散,印刻進魂魄的氣息,稍微抬身,單手捧住她的臉,與她額頭相抵,望著那雙琥珀色的眸,柔聲低道:“好好在公府等我回來,知道嗎?”
曦珠看著他漆黑的眼,輕聲:“知道,你千萬要小心,要護好自己。”
“我會小心。”
他應道。
但話音落后,曦珠又忽地生出一絲惶恐來,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問道:“你會回來的,是嗎?”
衛陵將她的神情全然映入眼里,心口酸澀滿脹。
她怕他再如前世,一去再也不回來。
但這次,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
他不會再留她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獨自承受那些苦難。
衛陵俯首,親吻落在她的眉心,笑了一聲:“我一定平安回來,還要回來娶你呢。”
他的吻順遂往下,落在她的眼上,她閉上了眼。
在溫潤的唇從腮畔,滑至嘴角,輕柔舔舐時,她微仰起臉,手中握著平安符,抱住了他的腰,張開微合的唇。
天色尚黑,月亮卻在西去,在街角的槐樹枝頭留有一個淡色的白影。
公府大門前,仆從丫鬟站在石獅子前頭,提著明煌的燈籠。冷風吹過,燈籠一晃一晃地,將各色裙裾袍擺上的精致花紋,映照地熠熠生華。
也將甲胄上的寒鐵光芒,折射入眼,令人寒顫噤聲。
董純禮再次提醒丈夫:“我給你做的護膝,都給你放行囊里了,記得要穿,可別讓你的腿愈發受寒了。”
免得以后都走不了路。她并沒有說出口,淚已先流出來。
衛遠抱著兒子衛朝,伸手給妻子擦干淚,笑道:“記得的,勞你費心了。”
有再多話,其實在昨夜那頓晚膳,回到院子后,夫妻兩個在床榻上,都說盡了。
如今,不過是最后離別前的不舍。
小兒子第一次去戰場上,衛曠和楊毓最擔心的便是他。
當下,兩人又在叮囑。
衛陵一直在笑著點頭。
衛曠擰眉道:“你到那邊去,事事都給得聽你大哥的,別性子上來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戰事不是兒戲,不容你半點胡鬧。”
盡管這些月來,看著人是沉穩些,但到底不放心他的本性。
轉頭對長子道:“你給我盯著他些,倘若給我鬧出事來,丟了你老子的臉,到時我第一個打的人就是你!”
衛遠笑應道:“爹,我知道,一定看好三弟。”
衛度清冷的聲音響起。
“確實如此,倒是不望他此次去得什么功勛,只要別惹禍就成。”
衛陵側首,乜斜著眼看他。
“二哥,我人都要走了,就不望你能說出什么好話了。我就擔心一事,我走后,怕你為難我媳婦。”
“我還沒小心眼到,要去為難……”
衛度的話并未說完。
衛虞扯扯二哥的衣袖,讓他閉嘴。
衛陵看一眼站在旁邊的曦珠,再轉目看向自己的爹娘,嚴肅道:“爹,娘,我不在,你們可別讓曦珠受了委屈。”
這些日,這話衛曠和楊毓都聽了數次。
衛曠擺手佯怒道:“你老子在家里,能讓誰欺負你媳婦了?”
楊毓跟笑道:“行了,你盡管去,我會照看好曦珠。”
再得這話,衛陵的心稍穩些。
他最后望向曦珠。
曦珠自始至終,都在看他。
他的頭發全部高梳上去,以冠別束,身上穿著緇色的袍衫,尚未入北疆,并不著重盔,外罩的銀色甲衣輕薄。
身姿挺拔地站立著,風流意態的臉上,神情冷然地陰郁。
恍惚的光影中,她仿若再見前世的他。
但她早知他不是他。
這回,她不用再像前世需要避諱,不敢抬頭多看他一眼。
曦珠眸子彎了彎,朝他笑了下。
衛陵也揚唇朝她笑。
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比前世更加無言。
皆因該說的話,業已道盡。
她站在臺階上,如同最后的那次送別,看著他跟隨大表哥,邁步走下石階,在隊伍的最前面,攬過韁繩,動作利落地踩蹬,翻身上馬。
親衛家丁緊隨上馬。
身處衛家眾人里,白裙隨風曳動,曦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