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小兒子提出要在出征前, 先定下與曦珠的親事,衛曠不過笑罵句,很快答應。
便不說為了曦珠,入職神樞營等事,還有在中秋觀戲時,討好心上人剝螃蟹的模樣。
衛曠能理解這個年紀的孩子,為了將來前程,不得不遠離京城的焦急。
他與妻子商議,翌日兩人出去過生辰,也將他們的八字,拿去合算姻緣。
這是三書六禮中的“納吉”。
納采暫略,問名倒是不必。
楊毓聽過丈夫的話,有些發愁地望手上的兩張紙。
出生年、月、日、時,寫得清清楚楚,自也有屬相。
卻是一個屬虎,一個屬蛇。虎蛇不相配,易起沖突矛盾。
當時為小兒子相看那些貴女時,還特意避開蛇這個屬相的人家。
楊毓嘆聲氣,還是讓人迅速將這兩張八字送往法興寺,堪合姻緣。
原是想等十月,曦珠滿孝期兩年,再合八字。
但如今前往北疆的遣將令,不知何時下來,只得提前。
五日后,是八字算出結果的日子,朝廷也傳來消息,皇帝終于通過內閣,下發了旨意,著鎮國公府世子衛遠兩日后前往北疆,領兵敵退狄羌。
衛曠便知是三日前,他前往皇宮御書房起了作用。
不過道明自己身體有恙,再難出征,皇帝少些忌憚,終究松口。
但即使不說這話,皇帝也會頂不住壓力,將旨意發往鎮國公府。
衛曠心知肚明,仰躺在榻上,閉上泛疼的眼。
忽聽廊下傳來腳步聲。
不用看,也知道是小兒子。
前兩日,洛平去往軍器局找衛陵,說明自己愿意跟隨前往北疆,在鎮國世子衛遠手下做事。
衛陵自然得麻煩父親把人從神樞營調出來。
“爹,那事有信了嗎?”
衛曠聽其來意,仍舊闔眸,皺眉道:“你自己得罪了陸桓,這次還讓我把他看重的人從里頭挖出來,他險些沒朝我大罵了。”
眼實在有些疼癢,隨手指著對面的柜子。
“去把藥拿來,給你老子上藥。”
衛陵一聽這話,就知事成了。又忙地去取藥,洗凈手后,搬張凳坐在父親旁邊,扭開藥盒,拿棉花簽子,蘸了苦郁氣味的白色膏藥,小心給父親瞎掉的右眼涂抹上藥。
聽父親說道:“不過兩日了,你也不用去軍器局,那邊火槍的事,我另外找人接管。”
等軍費糧秣些旁雜事,兵部和戶部商議決定后,便要離京。
衛陵點頭道:“是。”
低著頭,再給父親的左眼仔細上藥,他接道:“爹,明日是我與曦珠合出八字,娘定要往寺廟去,我想跟著過去一趟,拜一拜……岳丈岳母。”
第一次出口這兩個詞,稍顯愚慢。
衛曠聽罷,擺擺手道:“你還好意思叫出口,他們將女兒托到咱們家,被你這個混賬玩意給拐了,合該去拜拜。”
翌日大早,九月六日。
天光熹微時,楊毓便將府中的庶務交給長媳,帶著曦珠和衛陵前往法興寺,小女兒衛虞也跟著一起。
一路坐馬車,顛簸行在山道上,終到了寺里,被早等候貴人到來的和尚,恭敬地迎進禪房。
里面正端坐一位長須善目,身披袈裟的尊者。
做著貴門的生意,智源大師早聞得鎮國公府那樁事的風聲,雖奇怪卜吉八字的怪異,但現下瞧國公夫人看重的神情,自然只能笑地說美滿。
楊毓便也笑地讓元嬤嬤收回兩份八字,吩咐捐兩筆銀子。
一筆給寺廟,另一筆單獨給曦珠父母。
且說議過后,她才走出禪房。
又在主持的帶領下,看諸多和尚在兩盞長明燈前,誦經燃香,禱告地做著法事。
一片肅穆的木魚敲鐘聲里。
楊毓接過一炷香,對著釋迦佛像前的明燈,默念告知兩個孩子的親事,而后將香插入爐內。
衛陵跪在蒲團上,沉肩端肘,手中持香,彎腰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曦珠在旁瞥看著他們,微抿緊了唇。
法事做完時,將過晌午,眾人用完齋飯,稍作歇息,楊毓又去為此次出征的長子及小兒子祈福。
曦珠與衛虞一道同去。
等啟程回城時,已是申時末,天色有些暗了。
馬車里,楊毓握著曦珠的手,笑道:“再明日把聘婚書予你,先把親事 定下來,現你孝期未滿,衛陵他又要往北疆去,等這兩事都結束,到時我與他爹將該有的禮,都會補全給你,必然不會委屈你。”
曦珠看著姨母臉上的愧色,也乖巧地應下了。
“我都明白的,會等三表哥平安回來。”
傍晚的秋風吹起菘藍的帷裳,翻露一角車外的景象。
夕陽漫遍天穹,映落疊嶂群山的秋林。
橘黃霞光灑在身穿碧城暗花錦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