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進了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近昏時,園子里彌散著淡淡的桂花清香,山石花木的暗影綽約。
行在卵石小徑上,一片靜謐里,忽聞哪里傳來的擾聲,提到自己的字,愈來愈近,及至跟前。
“對了,鴻漸與那姑娘的婚事何時確定,公爺和國公夫人已有打算嗎?”
“我娘意思是等人孝期過后,就讓進門,算來最快也要明年十月過后,當前先是定親,估摸再過兩月。”
“他如今在軍器局做出成績來,想必與那姑娘有關。”
“勿提那等丟人的事了,外出去被人議論的沒臉,少不得那些好奇的人來問我……”
遽然地,一道嗤聲響起,打斷了衛度的話。
“二哥,倘若下回你再遇誰好奇我的事,直接叫那人來找我,我來應付,免得二哥替我受罪,委屈二哥了。”
衛陵冷眼看著兩個并肩而行的人,揚唇嘲道。
冷不防被下了臉面,衛度卻不好當著友人的面斥咄,臉色泛青,正欲說句話緩和,事后再算賬。
剛開口,再被打斷。
“至于秦大人。”
衛陵看向那個面容沉壓端肅,身穿鴉青纻絲直綴的人,哂笑道:“等我與表妹大婚的日子定下來,屆時必定請你來喝喜酒,宴席上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你。”
目光如同淬了寒冰。
與外表相符的敵意毫不掩飾。
話落。
“我就不打擾兩位大人談論家國大事,有事先走一步,告辭。”
句句諷言,沒與人反應的時機,手里拿著一方禮盒,背影施然離去。
衛度一口氣憋地堵在心里,險些喘不過來。
秦令筠臉頰微微抽搐,頸側愈合的傷口,隱約作痛。
幾乎將碧玉扳指碾碎。
等著,好戲還在后面。
天上云淡明月,地下燈火輝煌。
嘉樂堂旁的戲臺上正演一出《會蟾宮》,時下最盛聲名的中秋戲目。
大好佳節,正是家人團聚的時刻。
平日各自有事忙碌,難得有空攏在一桌,這晚衛家眾人一起用過晚膳,便轉來此處看戲。
戲班子是梨園請來,早半個多月前定下。
水袖翩飛里,唱詞喜慶開場。
臺下的人一面觀著戲,一面揀吃起瓜子鮮果,時不時互相笑說兩句。
鼓聲激昂疊奏,戲幕漸入佳境。
衛陵招手喚來阿墨,附身吩咐道:“你去取盤螃蟹過來。”
阿墨聞言疑惑,但望見三爺旁坐的,還在看戲的表姑娘,瞬時明白過來,笑地眼都瞇起,忙不迭應道:“我這就去取。”
三爺不吃什么魚蝦螃蟹,可表姑娘是吃的。
他轉身跑地飛快,不過一會功夫,便從膳房取來六只清蒸的大螃蟹,還怕少了。
衛陵將裝石榴蜜橘的盤,堆到蜜餞果干的碟子上,騰出位置來。
白瓷盤放上分隔兩人的小桌時,發出輕微的聲響。
曦珠側首。
衛陵朝她笑道:“你看戲吧,我給你剝。”
方才晚膳桌上,擺了一盤的螃蟹。
但興許是不好剝,或是覺得麻煩,她并未吃,還是母親夾了一只給她。
最后也只吃了那只。
衛陵都看在眼里。
“剝好我叫你吃。”
曦珠搖頭,說道:“不用了。”
他厭煩魚蟹腥味,從不吃這些,怎么好碰。
兩人的竊竊私語,引得前座的人回頭。
衛度觀后面的情意綿綿,冷哼一聲。
衛陵眺目過去,還了記嘲弄神情,又轉回來,對曦珠道:“別管他。”
曦珠并不在意衛度對她的看法,點頭應聲,見他已經拿起一只螃蟹,開始解開草繩剝弄,也不再說。
她看了一會戲,還是沒忍住轉過視線,看向他手中,那只被分肢掀蓋的螃蟹。
他不喜這些,卻很會剝。
須臾間,就剔下大半雪白的肉,金黃流油的蟹膏覆在上面。
曦珠笑問:“你不是不喜歡吃這些嗎?”
衛陵抬頭看一眼她,清楚她的意思,嘴角翹起,低道:“適才看你學會的。”
又一次衛家眾人聚著吃飯,她不再是以一個表姑娘的身份,而是即將成為他的未婚妻。
整個用膳期間,雖分開座位,但他的目光,大多落在她身上。
而此時,衛曠楊毓夫妻兩個正說起,要與二兒子相看繼室的事。
轉見人看著后頭,跟著望過去,三兒子正給曦珠剝螃蟹。
事既定下,還在一個府上,衛曠不管這些細枝末節,只要他這個小兒子在成婚前,別再鬧出事,都隨他去。況且近日改進火槍一事,讓他對小兒子舒心不少。
但這會乍見從前總是混賬不聽管教的人,竟對將來的三兒媳婦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