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有沒有什么想要?我給你買。”
她搖頭。沒有。
他便打算帶她穿過這條街,去前頭的珍品閣看看,那里的玉器很好。這個日子,縱使入夜,應當是開門的。
走了沒一會,她的視線再次停滯,落在一個賣風車的小攤。
衛陵循著望去,一眼看中掛插在架子高處的藍色風車。
他知道她也在看那個。
與尋常的樣式不同,很精致華麗。
只要看到,就再挪不開眼。
周遭哄吵,一群大小不一的孩童正圍在前面,仰頭看它。更甚有一個垂髫孩子拉著爹娘的衣袖,夠長手臂,指著那個風車,鬧哭起來。
“走,我們去買那個。”
忽地,他拉著她的手,朝那個攤子跑了過去。
跑的并不快,她跟得上。
最后,在那對爹娘松懈動容,將要掏出錢袋子前,衛陵已將銀子搶先給了攤主,忙喊道:“我買了!”
給出銀子,那風車立即被他摘下,送到她的手里。
曦珠接過,輕道:“是小孩子玩的東西了。”
衛陵滿眼皆是笑。
“你年紀比我小,便算我把你當小孩子,買給你玩。”
她抿唇笑起來。
他們一起離開了,身后是那個垂髫孩子的干嚎哭聲,比起方才,愈加慘烈。
晚風掠過河面,吹動風車,彩紙扎成的條紋呼呼地轉著。
一圈又一圈。
后來衛陵回想,他不該帶她走那條路,以至于讓她看見了許執。
而許執怎么會出現在那里?
自那次雨夜,與鎮國公三子的談話過后,許執便決定留意左副都御史秦令筠。
但翌日,就聽說秦令筠在黃源府受過的傷勢復發。
他不明其中關聯,但已隱約察覺不對。
接下來的日子,他還如之前,在寅時三刻醒轉,辰時到達律例館,處理那些案件文宗,近酉時末歸家。
可三日前,他再次去送那些已定訴訟的公文,碰上了傷好回到督察院的秦令筠。
秦令筠親自復檢他的工作,指出其中缺漏,并道:“今日就要把公文給我送來。”
他只得虛心受教,又將公文拿回去,思索改正。
來來回回的折騰。
那日,他到戌時三刻才被放行。
而秦令筠一直在督察院批改案件,等著他。
這般,持續到今日,他晚間來回在那些書架里走動,翻閱數不清的宗卷,根本沒時間用晚膳。
胃病發作,讓他疼痛不堪。
終得秦令筠的準話。
“雖說你是刑部的官,不是我的下屬,但那些公文都得過我的眼,才能歸案,若我不仔細些,出了什么紕漏,到時上面追查下來,少不得牽連到我。”
“身體既不適,你就先回去歇著,順便好好想想我說的話,畢竟刑法嚴苛,不容錯處。明日再把公文送來給我。”
馬車一路疾馳,許執慘白了臉,冷汗淋漓,整個人渾噩昏沉。
被車夫攙架下來,強睜著疲憊的眼皮,往醫館里踉蹌行走。
今夜七夕。
天上銀河鵲橋,織女牛郎晤面;人間燈燭螢煌,有情男女相逢。
迷亂的闌珊燈火里,只是一個微躬的背影,曦珠陡然僵住脊背,已經認出了他。
是許執。
他的樣子,是腸胃虧損的毛病復發了。
她下意識地要跑過去。
但才一動,她握著風車粱桿的手腕,驀地被強攥住。
曦珠回首,對上一雙深如寒潭的黑眸。
她忘了,這里還有衛陵在。
而他們即將定親。
第084章 不滿足
其實有關前世, 流放前在京那五年的許多事,曦珠都忘了。
她也不大記得與許執在一起的那些歲月。
只是此時此刻,她想起那年衛陵因吞沒軍田, 肆意分封將士,而被歸權還京后,朝廷局勢愈發嚴峻,黨派相爭激烈。而在刑部, 不過小小主事的許執也受到波及,每夜歸家得極晚。
他吃飯紊亂, 不大有律, 胃疾便常發。
她寄住在公府,雖與他定親, 但到底不能總往外跑, 關照他的飲食起居,以免落人口舌。
遑論他忙碌地總是夜里回來,難得兩人相處,得抽空他休沐的日子。
即便如此,她也得早些歸府。
那次與許執去法興寺祭拜爹娘,回來后才知三表哥回京了,她詫異不是該明日,或是后日回來嗎?怎么提前了。
去花廳見三表哥時, 恰遇到他對官員大發雷霆的場景。
那是她第一回 見三表哥發火的樣子。
不知何時起,她有些畏懼他了。
他的聲音很沉, 也很低,似是帶著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