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是今年初入夏后,姨母讓琳瑯閣的繡娘來量身做的,一直放在柜里,還未穿過。
曦珠將裙拿了出來,合上柜門。
蓉娘過來幫著換衣,又幫著梳發。
只是她的技巧并不好,青墜也還在養傷,院子里的小丫頭們多做的是粗活。
曦珠笑道:“這些日為了我的事,您頭發都白了好些,歇著就好,我自己來。”
接過蓉娘手里的梳子,迎著窗外的明光,和滿樹綠蔭和蟬聲。
她望向銅鏡里,梳起肩側的長發。
蓉娘幫襯不了,便再嘆聲氣,坐在一邊,難免不多嘮叨兩句。
“我與你說,你與三爺出去玩,其他事我不多說了,只一點,萬不可再出那種事……”
曦珠正抬手挽發髻,一時心難分,聞言要駁反,話到嘴邊又停住。
等蓉娘說完,她才鄭重地點頭:“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一番梳妝打扮,費去近一個時辰。
曦珠許久未曾在這種事上用心,手也生疏許多。
輕抿下淡緋的唇脂,她看著鏡里的自己,微彎眸笑了笑,又去洗凈手上沾染的脂粉。
之后,便坐在窗畔的榻上,翻開衛陵給她的那幾本志怪傳奇,打發剩下的無聊日子。
等他派人來喚她。
他尋來的書很有趣,曦珠看入了迷,真等小圓過來,笑喊道:“姑娘,三爺過來了,叫你出去呢。”
她只好將未讀完的故事壓好頁角,站起了身。
臨出門,又朝鏡子看了一眼自己。
近黃昏,萬頃高空被云霞暈染,橘黃熱烈的光芒,灑落繁茂的木香藤蔓上。隱約地,青綠深葉里,有雛鳥的叫聲傳出,是哪對晚歸的鳥,竟將巢建在里面。
衛陵并未在公府側門等人,而是直接來了春月庭外。
在兩次送別分離的地方,等待她。
他一直看著院門口,等聽到那輕巧的、仿若印刻魂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逐漸掩蓋微弱的雛鳴。
她出了院門,而后偏頭,看見了他。
一剎,衛陵走了過去,皂靴在半途略頓下,接著朝她走去。
到了跟前,愈加清晰地看到她的妝容,嘴角揚地更高些,輕笑出聲。
“走吧。”
同時伸出手,要牽住她。
曦珠微咬下唇,將手躲開,瞪他道:“不要。”
天還沒黑,這會正是丫鬟仆從忙碌,到處走動的時候。
她也知他在笑什么。
“行,不讓牽,就不牽。”
衛陵收回手,還在笑,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直至側門,他提起的嘴角都沒放下。
等扶人登上馬車后,他坐到她的身旁,車子緩動,朝熱街駛去。
輿輪滾在磚石上,發出轱轆聲。
四方圍蔽里,衛陵一瞬不瞬地看著身邊人,終于憋不住笑道:“你今日特別好看。”
雖是淡妝,與平日瞧上去,似乎沒什么不同,但他還是看出了些差別。
話落,衛陵察覺話里的歧義,又趕緊找補道:“你平日也好看的。”
他的目光沒有狎昵輕佻,只是單純夸贊。
這還是兩人單獨出去逛街,并非寒食那日,在無人可知的深林草坡。
曦珠在他的話里,漸松了拘束的心緒。
她也望向他。
衛陵閑適地坐著,英朗面容上,如墨深的眼眸微彎笑她,一下接一下地,揉捏她搭放在膝上的手指。
這些日,他一直在院里養傷,懶穿外袍,只著單薄的衣。
今日出門,終穿上紫團花窄袖圓領袍,頭發也用冠整齊束好。
曦珠不覺也笑了笑。
不知為何,忽地想起前世重病,搬離破空苑前,做的那個夢了。
那時自己的容顏衰逝,變得難看非常,但他還是說:“好看,還和以前一樣好看。”
她還記得,沒有忘記。
果真是夢吧。
倘若眼前的他,看到那時候的她,還會這般說嗎?
她開口,轉開這個話,只淺笑道:“我們先去哪里呢?”
他們都沒在府上用飯,自然要先找地方吃晚膳。
當馬車停下后,衛陵扶人下車,帶她走進白礬居。
小二急忙上前迎客,穿過僻靜竹林,把人送至二樓的雅間。
估摸不準那容貌姣好的姑娘,便殷勤問道:“三爺,您看要吃些什么,小的立即讓人做來。”
卻見衛三爺側首,笑問那姑娘:“你想吃什么,盡管點。”
那姑娘坐著,翻過菜式單子,指著上頭,報了兩道菜。
“蓮花肉餅。”
“還有這個,酒炊淮白魚。”
再翻了遍,就將單子轉給衛三爺。
“其他的,你點吧。”
這般熟稔,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