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國公夫人還特意過來春月庭,與她這個算是曦珠長輩的人商議。
待一年后,曦珠的孝期結束,便與衛陵行大婚,嫁進公府。到時有關婚禮的所有事務,都由府上來操辦,不必她們女方這邊多費心。
是因曦珠無父母在,無人可主持;也是因到底是衛陵造的孽,該當公府全責。
至于三書六禮,等今年十月初后,恰是曦珠兩年孝期滿,不算是不敬父母,可以著手與衛陵的聘書,將兩人親事以書信定立下來。
后面的禮書、納采、問名、納吉,一樣樣的流程走,一年時期足矣。
嫁衣也要準備起來了,繁瑣的針繡,耗時一年,也能做好。
……
蓉娘聽得一愣一愣,知曉姑娘與三爺門第差距大,公府在成婚這等大事上,規矩定然大,只不停點頭應著。
這會,她將白日的那些話,都告訴姑娘聽。
得了準話,好歹放心。
又忽地拍下額頭,問道:“怎么將你叫去破空苑那邊,待到這會才回來?”
想到前些日,姑娘回來時的模樣,再埋怨起來。
不用多想,便知是三爺留人。
蓉娘皺眉道:“即使在公府里,也不懂得避著些,到時下人議論,還是會說你。”
曦珠倒不在乎這個,只輕道:“三表哥現還養傷,才喚我過去,等他好了,我就不去了。”
蓉娘一聽這話,訝異地睜大眼。
“莫不是你明日還過去?”
曦珠長睫輕顫,點頭。
側轉過身,想到臨別時,衛陵眼巴巴看她,懇切她同意的樣子,她沒忍住微彎了眸。
這個夜晚,曦珠平躺在床上,在一片闃靜昏昧的縹碧色紗帳里,再將他的那些謀劃想過,而后閉上了眼。
不過須臾,便睡了過去,很安穩。
興許也是因那副安神的藥膳。
衛陵將人送往春月庭后,踱步回去自己的住處。
去時,路途短缺,好似流光瞬息,便與她分別了。歸來,卻長道無盡,猶覺漫長無望。
抬頭望一望天上如細線的新月,盼著那輪月,快些落下去,升起太陽來。
她才能來找他。
他會再見她。
分離片刻,他已很思念她。
想到曦珠答應時的明媚笑靨,衛陵禁不住翹起唇角。
與她越離越遠,待好不容易回到破空苑,他卻驀地停下腳步,站在了院門口,而后看著整座院子。
離去時,室內的燈并未滅掉。
如今,瑩黃的光亮透出楹窗,梨花枝影映在上面斑駁,疏密之間,偶有飛蛾的撲扇。
院墻暗處的草叢里,窸窸窣窣,傳出唧唧的蟲鳴。
他并未進屋里,反而在院子外,來回地繞走了好幾圈。
以至于仆從看見,以為他是落了東西。
“三爺,您在找什么,我幫著找。”
“你自去忙,別管我。”
衛陵揮揮手,讓人退下。
他只是在步入這里時,倏地想到今日確定下與曦珠的親事,而一年后,她會入住這里,忻悅難以抑制。
所以要走走,被風吹吹,才能緩解激動又焦躁的心情。
前世,她以衛三夫人的身份,入住破空苑,他曾經的居所。
后來,又因病搬離,獨留他一人在荒蕪的黑暗里等待。
而那漫無邊際的等待,等到她的離世,變成徹底的無望,直至一把焚魂烈火,才讓他回到了她的身邊。
但現在,就在一年后,她會再以衛三 夫人的身份,重新回到這里。
與他住在一起。
長長久久地,他們不會再分開。
他只需忍耐,過去毫無期限的等待,他都煎熬了過來。
如今不過一年,他可以等得起。
當前最為關鍵的,是要想想怎么處理那些爛事,不讓衛家再入前世的泥沼。
但人啊,不能無時無刻地繃緊神經,去思索那些大事,總要松懈歇息。
譬如入睡前。
也是他最放松時,只會想起她。
衛陵側躺在床,枕上的那股清淡馨香,千絲萬縷地朝他襲涌,他閉眸深嗅,克制不住地將頭再偏些貼近。
仿若回到晌午,她睡在他的床上。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敢驚醒她,心如擂鼓,緩慢地喘息,一點一點地,湊近她微張的唇。
她睡著時,那張豐潤飽滿的紅唇,總是微微張著。
他原本只是想貼一貼,但越近溫暖潮濕,氣息全然屏住,終究沒耐住舔了下,極快退開了。
嘴里蔓延開甜味。
整個午后,他望著闔眸沉睡的她,無聲地笑。
他想她是清醒的,卻又真地怕她醒來。
這個夜晚,衛陵依賴著曦珠殘留在他床上的氣息,勉強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