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看她。
曦珠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沉靜地沒有一點波瀾。
她之前一直對此沉默,他惑疑起來。
衛陵看著她。
她一身素白紗裙,曲膝席地而坐,手搭在膝上,指甲齊整半月形,沒有染蔻丹,干干凈凈。她瓷白的面龐仍然因騎馬,還有些紅暈,豐盈的唇瓣潤紅。秀挺的鼻上,濃卷的長睫下,是一雙如貓似的眼。
比前些日要圓潤些了,臉上也多了肉。該是吃好睡好的。
衛陵眉梢微揚,輕佻道:“看表妹姿色動人,我見色起意成不成?”
曦珠問:“難道這世上沒有比我長得更好的姑娘了?”
世上美人何其多,千姿百態,各自姝麗。
他出身鎮國公府,又生性愛玩,常去那些風月之地,不管是世家小姐,還是紅塵女子,多識美貌。遑論他真地只是看重容貌,又怎么會發生前世的那些事。
她也能辨出,他每回看她,甚至捉弄她時,那些視線里并無因容貌的狎昵。
她不信他的話。
曦珠俯視著雙手枕在腦后,躺在草地上的衛陵。他所有的神情,都盡收眼底。
長久的沉寂后。
方聽到他問:“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
驀地重提一年前,曦珠有些驚訝。
她至今回想,大抵是無法相信重生這樣荒誕的事,必須要見到活生生的他,才會相信。
衛陵臉上的笑斂淡了,道:“那時我感覺你都要哭了,我就想自己是不是以前欺負過你,才會讓你那么難過。”
他望著緘默的她,認真道:“其實我不知該怎么與你說清,我唯一確定的便是要讓你以后高高興興的,可別再傷心了。怎么之前每次見我,都那么難過呢?你一要哭,我心里就難受。”
曦珠怔怔。
衛陵伸手過去,捏住她的臉蛋,笑起來,“你問我這個,怎么,這樣坦白,是要與我攤牌了?”
“現在與我在一起,還會覺得難過嗎?”
有些事,還不到時機,不能攤開來說,以至于兩人不上不下。他滿腔赤誠愛意,捧送到她面前,沒有得到過只言片語的回應。
但今日,他顯然察覺到她的松動。
曦珠被他揪地臉肉變形,拍掉他的手,偏頭過去。好一會,都沒有回答他的問。
衛陵沒有執著地追問,收手回來,繼續看一碧如洗的天空。
有時不回答,也是一種答案。
他已經明白了。
過了很久,再聽到她的聲音。
“衛陵。”
曦珠沒有喚他三表哥,而是鄭重地叫了他的名字。
衛陵復看向她。
曦珠垂眼注視他。
“我以后不會留在京城,是要回去津州的。”
她的語氣極堅定,吐露出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含糊。
衛陵終于知道今天,她為何愿意與他出來,還與他說那許多。所有,都只為引出這句話。
他沒有一絲遲疑,無所謂道:“你是不是想回家去,以后我與你一道回去,反正待在京城十多年也膩了。”
曦珠先是詫異了下,而后咬住唇,攥緊了裙擺。
“可姨母和公爺……”
“家里還有大哥二哥,少我一個不會怎樣。”
這番話幾乎駭俗,但衛陵的神情很平靜,他意識到她并非完全放下過去,對他生有情意,才會問的這話。這只是她心里的一個想法,只關乎她一人的,但她愿意袒露,甚至可以說是試探他。
更是在給他一個機會。
重來,她不會妥協,他更不愿意她再妥協。
他說的話也全是真的,心甘情愿,不是敷衍哄說。
衛陵心里極喜悅,驟然急跳,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緊盯她如同審視的眼睛,如同誓言般。
“曦珠,只要能與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可以。”
曦珠的手指不覺扣緊。
便是在這刻,他在她心里,徹底與前世的那個他分裂。
潛藏在那些溝壑深處的痛楚,仿若都隨著從山坡吹涌來的一陣春風,攜來花香,散了干凈。
但不知為什么,她還是莫名覺得酸澀。
遽然地,就被一道急力猛地撲倒在地。
曦珠下意識閉上了眼,等睜開,看到身前的他。
衛陵撐跪在她身側,垂頭看見她潮濕的眼,按在地上的手,筋脈盡顯,抓斷了幾許青草,可他還是笑的,緩緩壓低了身子,直到兩人呼吸勾結糾纏,他在她眼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喉嚨微微發干,嗓音放低,柔聲問:“我想親你,讓不讓?”
她的睫毛顫抖著,在愈加親近,兩人鼻尖即將相貼時,忽地一只手抵在他的肩膀,一把推開了。
“不要。”
衛陵順勢躺了回去,被從葉隙射來的光照地閉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