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陵揚眉說:“行了,別吃醋了。我心里頭,除了家里人,我可將你排第一位的,你呢?”
之前因洛平與衛陵起爭執,這些日兩人關系才好轉,姚崇憲索性放下那段糾葛。這會被一打岔,立即道:“前兩日家里下喜帖,我可是第一個想到的你,給你的那封帖子還是我親自寫的。”
衛陵笑道:“我這兩日正愁要送什么禮給你。”
姚崇憲將他的肩膀攬地更緊些,“你能來就成,哪里要什么禮,不過到時的酒,你得幫我擋著些。我不比你能喝,別到時我被灌地不成樣子,讓人笑話了。”
“自然。”
姚崇憲接問:“這回你爹回來,沒說起你的親事?”
衛陵斜他一眼,“有話就說,別拐外抹角的,你知我最討厭這套磨嘰樣子。”
姚崇憲不拖沓了,頗有些抱怨道:“還不是枝月妹妹托我來說,說她已經改了許多,讓你多瞧瞧她。”
講到此節,又說:“她都喜歡你好些年了,處處都按著你的喜好來,再沒有比她更誠心的了。”
衛陵嗤道:“若非你告訴她,她哪里知道什么我的喜好,再說了,誰喜歡我,我就得娶她,那我不得娶上十七八個。你現今倒像個媒婆,自個不嫌啰嗦,我的耳朵倒是聽得長繭子,還沒找你算賬,你又提她叫我想起來。”
姚崇憲尷尬,枝月妹妹求他,他哪能不說,就連從前衛陵在外頭玩耍時,夸了哪個歌伎長得好看,唱的曲也好,他都說出去。
“她使你來做說客,你也真的來。你跟我在一起長這么大,又不是不知道說起大事來,我在家中半分插不上嘴,何況是婚事,更要我爹點頭。秦家縱使有意,那也得讓你姐夫去和我爹說。我爹要是答應,我還能不娶的?”
這話說著玩笑,卻是實話。
姚崇憲想及自己的婚事,頗有些同病相憐,“我就帶個話,活說的我逼你似的。要國公答應,我怕是你也不娶,準不定要跑。”
衛陵不置可否,轉過話頭,問道:“說來你那兩個通房如何處置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姚崇憲嘆氣,“還能如何處置,都被我娘發賣出去了,我暗下又給她們些銀子安身立命。”
“先前不是說喜歡得很,這樣就棄了?”衛陵謔道。
姚崇憲瞬時笑了,“不過是個通房,還要如何。當真不要身份權勢?即是真心喜歡的,也不能夠,當演那些不離不棄的話本子呢。”
兩人說笑間,小廝和丫鬟已將熱菜擺上桌子。
羊肉鍋子的熱汽散開,文官武將各自分開說話。
次輔孔光維和翰林學士姜復正談到二月九日的春闈,說起那個還未開考,就已才譽滿京的陸松。
姜復吃口熱酒,道:“不過是一個屬官托信來讓我照看。”
孔光維道:“陸松的父親陸尺,我倒是有些印象,十多年前去過一趟遂州,那時陸尺不過是個縣令,這些年過去,才到府城做了官,倒沒想到能生出這樣的兒子來,文采斐然地難得。”
兩人論起陸松的文章,另有一些其他貢士的。
還未考試,各地解元已經被京城的一些官員注意,預備招攬。
鄰桌的刑部尚書盧冰壺卻是不喜那陸松的文章,縱使渾然天成,寫地極好,但怎么也進不到他心里頭。倒是友人向他推舉的,那個叫許執的舉子所著文章,很得他喜歡。
不見其人,但從字里行間的用詞,就可知此人極務實。
盧冰壺正要與衛度說此人。
他曾是太子老師,被皇帝指派講授經文,那時衛度又是太子伴讀,自然也是他的學生。
但看過去,衛度魂不守舍。
“你今日怎么回事?瞧著心事重重。”
衛度見岳父正與姜復放言,還不知情,心里尤是惶恐。若是父親得知……更是咽了一口唾沫。
當下要盡快找到花黛。
聽老師叫自己,臉皮不由抽搐了下,揉著眉心,“昨晚沒怎么好睡。”
“二哥,你別不是做了虧心事,才睡不好覺。”
猝然,身后一道揶揄。
衛度回頭,見是衛陵。
衛陵對上那道滿是鋒茫的疲憊雙眼,并不搭理,只向盧冰壺敬酒。
盧冰壺撫須趣問:“你小子何時這樣懂禮識禮了?”
耳中涌入旁桌事關陸松的言語,衛陵笑道:“從來知禮,只對著的人不同,禮也不同。”
宴散時,已近昏時。
楊毓盯著人撤席,大兒媳純禮讓她回去休息,自己來叮囑。
回到內室,丈夫衛曠恰是沐浴好,側趴在藤椅的白虎皮上,一日應酬下來,陳年舊傷發作,真是痛地能將個九尺男兒冷汗不止。
偌大一個鎮國公府都是用戰功打下來的,三十余年下來,身上自是少不了傷,北疆雪大風干,吹得傷口裂開又愈合,總沒個好的時候,沾了水就皸裂泛白,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