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此節,曦珠驀地委頓無聲。
衛陵看見她咬緊唇,垂下了眼。
他緩和著,握緊的拳再度松開,就似沒聽到后面的話,也似把她從那又一段他不知的過去拉回來,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撐起笑來夸她,“好厲害,我還以為你不會的。”
近乎哄孩子的語氣。
她漸漸被安撫平靜,卻仍有些悶悶:“我一點都不想認輸,可我不想再和她們一起玩,她們都瞧不起我,一道欺負我。”
衛陵低聲:“那就不和她們玩了,以后我替你還回去,讓她們都不敢欺負你。”
可她沒聽到他的承諾,只是愣愣地說:“這是第二次了。”
雪色和月色摻雜,一同映落疏窗的藤紙,朦朧在曦珠泛紅的眼眶上。
衛陵以為是那次賞荷宴的事。
可是。
他卻聽她說:“那次我也輸了。”
她輕聲絮語。
“小虞過生辰,我本來不想去的,但我想去看看她,想去看你喜歡的人是什么樣子,然后看到你和她在說話……”
她說的不是今生,而是前世。那段他早已忘掉的記憶。
衛陵明白的瞬間,整顆心絞痛起來,難以抑制地剝烈。
他想讓她別說了,都過去了,那只是年少時的不知所謂,他對姜嫣再沒有任何感情。她應該知道的,姜家是衛家仇敵,他不可能放過姜家的人,姜嫣是生是死他也全不在乎。
前世今生,他只愛她一個人。
可衛陵開不了口,他看著她通紅的雙眼,知道這又是一次報復。她幾乎在以自損的方式,也要報復他。
他不能反擊抵擋,只能承受而下。
直至她終于給了他一個辯解的機會。
“三表哥,你說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衛陵抵著她的額,聲音輕緩,卻很堅定:“是,只喜歡你。”
“你喜歡了我,是不是就不可以喜歡她了?”
即便兩人相抵,親昵如此,她的目光仍猶夷不定。
“對,不可以,也不會喜歡別人。”
衛陵俯首更近,卻看到她眼里有深埋的畏意。
情緒似六月急雨。
她被跌宕的醉意,猛地推入一個深陷的水井里,倒影出將來的禍患,傷心游移淹沒,沉浮之間,恐懼襲來。
“她會嫁給謝松,謝松還沒來京城,春闈還沒開考,他應該快來了,謝松會娶她的。”
“三表哥,你不可以喜歡她,她的父親和謝松會害你們的,皇帝不喜歡太子,也不喜歡衛家,他們都會害你的。”
就像被不斷撲來的水沖涌口鼻,她的意識凌亂起來,急迫地尋求著可以救命的繩索,要把即將到來的命運都告訴他。
又跳到哪處,就連話都斷斷續續,不成完整,無根無據。
“衛度會和孔采芙和離,他今年六月回京時,還帶了個外室回來,會被發現的,孔采芙的父親會彈劾,溫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衛家會被打壓。”
“后年,謝松還會和秦令筠一起害死大表哥,就在黃源府……”
她朝他訴說著,卻戛然而止。
就在那個名字出口時。
衛陵感到她渾身僵硬住,接著輕微顫抖著,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唇瓣翕動,眼也睜大了。是驚恐之狀。
“曦珠,曦珠。”
他皺眉,連聲喚她。
她置若罔聞,整個人似完全脫離了這個恍若夢境的世。
衛陵不得不強硬地抬起她的頭,逼她將眼落在自己身上。
“看著我。”
“曦珠,你看著我。有什么事,都告訴我。”
他的目光不曾偏移一寸,也只看著她,直到她眼里的驚嚇漸漸退散,蔓延而來的是連綿淚水,與她的話一同錐心刺骨,讓他潰不成軍。
“他拿鞭子打我,逼問我寫了什么給你,可我不能告訴他,我信你會活著回來,你說過的,一定會平安回來。”
她陡然哭起來,所有的委屈都在此刻爆發。
“可是你為什么沒有回來,你明明答應的!”
“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啊。”
她哽咽地將近氣斷,抓住他的衣襟。
這些在清醒時絕不會宣之于口的話,仿佛都要趁著這場沉淪醉意告訴他。
衛陵將她攬在懷里,緊緊地抱著。
他無言以對,是為自己的食言,也是為她所受的折磨。
喉嚨哽痛難受,還能說些什么,才能寬慰到她,最后只是無力的三個字。
“對不起。”
但又有什么用。她因他受過的傷痛都能消弭嗎?
她泣不成聲,掙揣出他的懷抱,如同質問地看著他,任由淚水滑落。
“他說你死了,還說會救我。”
“他打了我,卻還要給我上藥,你知不知道當他掀我衣裳,一遍又一遍地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