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大的量,闔府都用,怕是三四年都用不完。
“非是,到時全都運到青云山的潭龍觀。”
潭龍觀?
曦珠隱約覺得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聽過的。
秦令筠起身整袍,“其中具體事項,明日我會叫府上管事來此處商議?!?
他看了看半開透氣的窗,外間的雪愈發大了,是不好再留。
今早才往吏部領了調令扎付,也還有些事沒處理妥當。不過三日就要離京前往西北黃源府,擔巡撫一職,不知何時能回京,少則數月,多則半年,才在臨行前抽空來看她。
他朝門外去,見她不動,道:“不送送我?”
既好不容易應付完這人要離去,曦珠只好跟上去送他,隔著那般距離,望著他的后背,忽而有些想松氣,卻在快至氈簾時,前面的人驀地停住腳步,轉身過來。
曦珠猝然難料,已然往前一步。原本兩人隔著五步,現下硬縮至三步。
她心一緊,慌地想往后退,卻聽到他的笑聲:“柳姑娘不必如此提防我,我向來不強人所難,那樣實在是很沒意思的事?!?
他最后看她一眼,掀開簾子朝外去了。
須臾,風雪之中傳來馬的嘶鳴,車輪碾過道上薄雪,漸行漸遠了。
衛陵回到破空苑后,從阿墨口中得知半個時辰前,秦令筠去了藏香居。
他解開護腕的動作一頓,問道:“她回來了嗎?”
阿墨知道這話問的是表姑娘,道:“一炷香前回的?!?
自三爺去了神樞營入職,他再不能跟在身邊,就被指去跟表姑娘,將每一日的行蹤都稟明清楚。阿墨如今摸不準三爺的心思,也不明白這番為何,唯一清楚地就是表姑娘在三爺心里頂重要。
三爺還特地說了幾人要留意,秦家那位大爺就在其中。
衛陵接著解衣襟,將被雪水濕透的玄色外袍脫下,搭到木施上,只著身月白里衣坐到案前,凝目燈下的兵籍。
黃源府處于西北,自大燕建朝以來匪患一直嚴重,百年間朝廷出兵數次圍剿,起先取勝為多,但也折損兵力頗重。這十余年來,東南??芘d起,北方狄羌更是兇猛肆虐,能征善戰的將士都往北疆調遣,留于黃源府的主將是大哥的岳丈,只作防守。
而當地繳入國庫的稅也是一年少甚一年,根本不足以支撐軍資耗費,甚至還要朝廷貼入,漸成一個無法補全的虧空。戶部年年叫窮,此種狀況下,是再難起兵。
也是此次鬧地太大。
一個多月前秋闈放榜,中舉的七名舉人陸續上京以備來年春闈,卻被匪賊截殺,一時震撼當地。當地州府學政先后鬧到三司處,聯同百名官員上折送京,定要朝廷剿滅匪患。
這些日,京城的一些舉人也義憤填膺地聯詩,要為那死去的七名同年討回公道。
左不過是說貪官藏富,勛貴奢靡。倘若將他們的家都抄了,難道還填補不了虧空,滅不了匪賊嗎?
今日他從神樞營回來途中,又見被綁縛,要送入獄中待審的幾個年輕學子。
不過幾句詩,卻得罪那么多權貴。不至于打死,畢竟功名在身,卻一定要見血,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長教訓了。
遑論朝廷里有官員趁機彈劾參人,好一番渾水。
這般哄鬧下來,皇帝只能擇人前往處理此事。
一如前世,選中身為左僉都御史的秦令筠。
還是自薦。
明年七月回京述職,官升一階,得皇帝重用,會作重臣考量。
便是這樣一個在世人面前公正威嚴,卻精于仕途的人,衛陵也有些不明為何他會對曦珠起了心思。
前世最后那般境況,即使秦令筠于新帝登基一事上有再大的功勞,可對于傳信泄情的曦珠,不知上下要動用多少關系,才能將人保下來。
這世將要去黃源府那樣的險地,離別去見曦珠一面。
這些,絕不僅僅是貪圖容色那么簡單。
為何重來的一世,會出現這樣的偏差,亦或是前世,還有他不知的事……
頭又隱隱痛起來。
也許在前世這個時候,秦令筠就想要得到曦珠了。
不對。
他還錯漏一件事,前世的曦珠不可能瞞著這種事,還對他說那番話。更可能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在明年的七月,也即是秦令筠從黃源府返京之后,但那時曦珠已經和許執定親。
燈下一雙眼晦澀難明。
原來在那時,不僅他在暗中窺視,還有另一個人。
而秦令筠忍到了衛家敗落。
長久的忍耐,衛陵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而之后的爆發,是不受控的。
夢里,她恍若再回到刑部牢獄,凄厲似鬼的慘叫、結滿血痂的刑具、浸透鮮血的地磚,一張張人臉從她面前經過,很快面目全非地伸著染滿血的手,往她身上的鞭傷撕扯。
“為何只有你還活著!”
“你犯下的罪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