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度接連三日未到戶部衙門點卯上職，告假在家，整日陪同母親，又應(yīng)付著上門探病的各戶官家勛貴，連太子和楊家舅舅那邊都派人帶禮過來問。

并不斷遣人去城內(nèi)請大夫。凡是有些能耐的，都被他請了過來。

“只要能救得人醒，府上出百金作診費。”

這話一出，哪個不是鉚足了勁。勿說這診金，就說連太醫(yī)院都沒能救醒人，若是自己做到，豈非對自個的名聲有大好處。

但等診金被拔高地嚇人，甚至被衛(wèi)二爺許出一個空字的承諾，誰都沒那個能耐。

到后頭，這些大夫都聚在一出商討這病，卻誰也沒法子了。

天色陰沉，秦令筠從督察院下值后，直接坐車到了公府，由小廝引入去往廳堂。一路見大夫唉聲嘆氣地出門去。

等見衛(wèi)度，他撩袍坐下，問道：“衛(wèi)陵還未醒來嗎？”

衛(wèi)度應(yīng)對一日，也是身心疲憊，隨手端盞茶喝口緩，凝眉搖頭道：“照那些大夫的話，早應(yīng)醒的，但不知試了多少法子，就是醒不過來。”

說到此處，他微微探身。

“你父親最近可有的忙？”

秦令筠望著茶盅上漂浮的碧青龍井沫子，道：“他上月初離了潭龍觀，說是去哪個道場，至今未歸。”

他捻起茶蓋撇一撇，唇角仍是直抿，眼里有些笑了。

“你問這個做什么，我父親不過一個道士，可治不了病。”

衛(wèi)度皺眉：“我是疑我三弟中了邪。”

“嗑嗵”一聲，驚地曦珠往腳邊看，筷子正朝桌角滾了幾寸。她頓了頓，然后俯身去將那支碰落的筷撿起來。

蓉娘過來，從她手里收去，道：“我再去換雙。”

曦珠重新坐回凳上，應(yīng)好。

等新筷握在手中，她去夾瓷碟里的銀絲肚，夾了兩次都落回去，第三回 夾起，卻放在碗里，好半晌都沒動。

蓉娘走到她身邊，勸道：“姑娘好歹吃些，你瞧你這幾日吃地這樣少，都瘦好些了。”

曦珠捏緊筷，低聲道：“我不怎么吃得下。”

她起身，又回轉(zhuǎn)榻邊。

“都撤下去吧。”

透過蒙蒙秋雨，蓉娘望了望破空苑的方向，嘆氣一聲。這好些日子，那處就沒個安靜的時候，人來人往，大夫來了幾遭，就會去幾遭。聽說太醫(yī)院從上至下的各個御醫(yī)已是換過一輪。

就連國公夫人費心費神，這兩日也因驟降的秋雨病了，被眾人勸回正院養(yǎng)病。

府上都在議說此事，怕是這回衛(wèi)三爺要熬不過去。

蓉娘清楚先前三爺幫過姑娘，姑娘念著，才會如此，九日不曾出過門了。又加之如今各處惶恐，就連膳房那邊也多做素凈的菜色。

這一日不醒，怕是府上都如此。

蓉娘見姑娘已歪在引枕上，只好收拾起桌來，想著等會到膳房再要一碗粥，好歹讓姑娘用些。

門一開一合，室內(nèi)復(fù)入清寂。

青墜去探那邊的消息，還沒有回來。

曦珠抱著膝，垂眼，渺然地望膝上的裙。

那日分別后，她沒有再見衛(wèi)陵。

直到今日，過去了十五日。

堪堪半月，她不想他會出這樣的事。分明前世他沒有在這個年紀，也沒有在這個秋日受這樣的重傷，還傷地醒不過來。

若真地發(fā)生過，這樣嚴重，她定然會記得，不會忘記。

又是哪里出了岔子。

橙黃燈影靜靜地篩在那捧淡紫玉簪上，漸凋枯萎。

雨大了，撲打在檐上的青瓦，滴滴答答濺跳窗紙，沁入薄霜寒氣。蟬不知躲在哪處深叢，低低地唱。

她不禁攏了攏身上的衣，蜷縮起來，將頭埋在膝上。

倘若他一直不醒，倘若他一直不醒……

她要怎么辦。

這重來的一世，她要怎么接著走下去。

翌日，衛(wèi)虞正要去破空苑看三哥，卻聽丫鬟說表姐來了，忙出室閣。

“表姐怎么來了？”

連續(xù)多日的擔心，她是這邊看完三哥，又跑去那邊看母親。

曦珠看著她發(fā)紅的眼，抿了抿唇道：“我剛?cè)タ催^姨母，經(jīng)過你這兒，想著問你三表哥如何了，可有好些？”

衛(wèi)虞揉揉有些腫的眼，搖頭道：“不知喝了多少藥，可就是沒醒。”

話落就沉默了。

她真怕三哥再也醒不過來了。想到這，眼睛又是一酸，掉淚下來。

曦珠輕撫她的肩，抱住她，咽了咽有些痛的喉，柔聲道：“會好的，既然能喝得下藥，豈非三表哥也是想醒的。大抵是身上的傷重，一時半會沒養(yǎng)好，才不能醒來。現(xiàn)下他傷好地快嗎？說不準傷全好了，他就會醒了。興許今日就醒了，再遲些，那就明日，總會醒的。”

“小虞，別哭了啊。”

曦珠拿帕子矮身給她擦淚。

衛(wèi)虞憋著淚點頭，笑道：“嗯，三哥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