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沒會,他忽地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不行,還是得逞力掙扎。
適才問了姚崇憲神樞營的一些事,念頭漸成。
雖還對那日表妹的舉止耿耿于懷,但自己才說會改掉壞脾氣,轉(zhuǎn)頭就對她那樣冷言,表妹還不定如何傷心難過。
他得找個機會,將他所想與她說清。
衛(wèi)陵的身體還在山里晃著,心早就飄回家去了。
不妨王頤一番誠懇請求,將他所有的幻想都給擊碎,攪地整顆心抽疼,頭也痛脹起來。
“你說,你喜歡上曦珠?還讓你母親來說親了?”他問。
王頤將話說完,松口氣笑道,“是,所以才想請你幫個忙。”
他的笑不過浮出瞬,就聽衛(wèi)陵連聲笑。
“好,好。”
王頤以為這是應下,正要謝語,卻陡地迎來淬著寒冰似的目光,接著就是一道爆呵厲聲。
“第一回 ,我問你是不是喜歡她,你如何說的!”
憋壓了幾日的火氣蓬動,終于找到了泄處。
隨之而來,那晚中秋夢中的場景再次充斥腦中,那個面容模糊的男人好似輪廓清晰了些,卻還是不夠。
是不是他?
衛(wèi)陵頭痛欲裂,忍不住狠撳額角。
王頤一時被震嚇住,都沒反應過來,當見衛(wèi)陵額上都是冷汗,痛苦不堪的樣子,醒神過來,著急道:“你怎么了?”
連人都有些搖晃,他忙要攙住衛(wèi)陵,卻被狠戾甩開。
“滾,別碰我!”
王頤差些被那力道給帶的摔下馬去,慌張間攥把馬鬃,馬被抓痛,揚蹄亂走。等他穩(wěn)住身體,就見衛(wèi)陵雙目赤紅地盯著他,活似殺人一般的眼神。
王頤整個人混亂起來,不明白忽然之間,就成了這個樣子。
身處濃秋林蔭遮蔽下,光斑碎漏,頭頂翻涌的沙沙聲,卷動風塵。對上那種置他于死地的敵意,他一動不敢動,手心在不斷冒冷汗。
隱約地,他漸漸想起一些事。
“你是不是也……”
王頤的喉嚨干澀發(fā)緊,吞咽下,又堅定地看著衛(wèi)陵,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將要落在那兩個沉重的字上,還是停頓下來。
衛(wèi)陵是他此生以為的摯友,倘若他也喜歡柳姑娘……
一張弓極快地在他眼前挽開,玄黑護腕翻轉(zhuǎn)剎那,箭矢的利鐵鋒茫搭弦,對準了他。在這張弓背后,是一雙如刀森冷的眼。
面無表情,不攜一絲情緒。
王頤一霎枯啞,看著對他展露殺意的衛(wèi)陵。
京中都傳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全憑喜好做事,得罪再多人也仍是嘻笑無謂,總歸他鎮(zhèn)國公府的出身,惹出禍事來,也能借著權勢彈壓下去。
可自若邪山一事后,在王頤看來,那些不過是傳言。
后來更是在兩人認識的三個多月里,覺得衛(wèi)陵是個極好的人,對身邊的人義氣,與他相處,很隨性舒服。
王頤很高興能有這樣一個朋友。
但此時,他恍然自己并未真正了解衛(wèi)陵。
就在片刻前,衛(wèi)陵還在耐心地教他騎射的技巧,卻一個天翻地覆間,他手里的弓箭將要射過來。
王頤看著那道弦一寸寸拉滿,直到幾乎被繃斷,扣弦拉箭的手背青筋爆凸。一旦松動一絲一毫,箭將射穿他。
驚懼攀爬全身,王頤顫栗不停,世間所有的聲音將要消失在耳際時,他驀地聽到一聲短促的笑。
嘲弄般。
在這聲笑里,撕裂破風的呼嘯猝起,利箭朝他而來。
卻劃過耳邊,朝后方的灌叢去了。
衛(wèi)陵幾覺頭痛地似是被火燒灼,迸烈“呲呲”的細微炸響,竭力撐身射出的一箭,還是射偏了,飛入濕爛的泥地。
狼被射偏右眼,捂眼齜出一口慘白銳利的齒,繼而昂首嚎叫。
“快走!”
衛(wèi)陵咬牙忍痛,垂下持弓的手,躬下滿是冷汗的后背,虛握韁繩,想趕緊離開這里。
狼嚎勢必引來同伴。
如今他這樣,根本沒辦法對付這些畜生。
他見王頤不動,一聲怒喝:“讓你快走!愣著喂狼啊!”
王頤被嚇地醒過來,可不及他動作,身后那匹瞎眼的狼大張著嘴,朝他的腿撲咬過來。
一道身影奔襲而至,王頤只覺眼前一花,就見衛(wèi)陵護在了他身前。
痛地仿若全身的骨頭都在錯位,就連視線都模糊,衛(wèi)陵分辨著聲,掄起硬弓,一把朝狼的頭砸過去,這一使力,連人都摔了下去。
狼被砸地頭偏過去,卻極快撲過來,將要咬斷他的手。
衛(wèi)陵一手虎口掐住它,死死按在地上,臂膀揚起,又是一拳砸下去。
好似能看清些了,他晃了晃頭,就見王頤還在,只感連日來盡是倒霉事,分明這地不該出現(xiàn)狼才是,一時氣涌攻心,痛咳地真不如昏死過去。
可他不能將命交代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