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去的馬車上,她和兒子提及此事,以過來人幾十年的眼光,邊笑邊說:“那小姑娘不僅長得好,瞧著性子也好。”
王頤原還在想衛陵的那句問話,到最后他也只說:“自然不是。”
初見而已,他就說出心悅的話,未免太過輕浮,對姑娘家也不夠尊重。
但當下聽到母親的話,再見母親空了鐲子的手腕,王頤又想起那時見到的人,覺得天真的熱起來了,弄得人心也燥。
他還是第一回 見著一個姑娘,挪不開眼的。
她笑起來真好看啊。
王頤掀開車簾一角,看向街邊熱鬧來往的店鋪,不斷默記著藏香居三個字。
微風撫平面上紅意,他不由得輕輕笑起來。
衛陵因臂膀有傷,被看管在破空苑中,一日三餐都送到跟前。
起身一氣喝完當歸鴿子湯,又將肉啃吃掉,等殘食收拾去后,他擦凈手,將帕子撂開,重新躺回搖椅,仰面望著密密匝匝的梨樹葉子,熱光從濃蔭罅隙漏下斑點,浮在眼上,刺了下,他側過臉,睨到阿墨。
“待一旁去,別在我眼前立著,倒顯得你在看我坐牢?!?
阿墨覺得委屈,卻不退一步。
“三爺就體諒體諒小的,國公夫人讓我看著您,若您再跑出去,是真的要將我賣了。以后誰還給三爺跑腿,誰給三爺盡忠,誰給……”
“行了行了?!?
衛陵不耐煩起來,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我這樣子怎么出去?”
阿墨可不敢辯言:哪怕您只有一條腿,要是想跑,誰也攔不住啊。
他也沒站了,找個犄角旮旯地蹲著,讓三爺眼不見心不煩。
清凈了。
衛陵轉頭闔上眼,躺著睡覺。
沒過會,腦中卻冒出一個時辰前王頤的話,說是不喜歡表妹,可那樣子又不像,那到底是不是?
但想到這,衛陵就覺自己奇怪,怎么想起這事了?
他才見過表妹兩回而已。
第一回她見著他就難過地很,連句話都沒和他說。
第二回更是隔的遠遠地看了眼,也還是沒說話。
似乎當時并沒什么特別,但回想起來,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再加上這回若邪山的事,更讓他心里梗著什么似的,想要知道為何自己養的狗竟聽她的話?
他真的不想出府去,現下能百無聊賴地,像個廢人一樣躺在這里養傷,就是想著傷好后,尋個機會去問表妹,好解了心里疑惑。
畢竟拖著只不能動彈的手臂去,也太難看了些。
想著,沒忍住側翻個身,差些壓著手臂。
“三爺,小心手!”
身后阿墨喊道。
“閉嘴,別吵我?!?
衛陵冷聲,被吵地斷了神思,再也接不上,頹然了,索性放空腦子。
沒一會,倒真的睡著了。
他是被腳步聲吵醒的。
擰眉睜眼,就見一個人走到面前。
這幾日衛度在戶部忙碌,是為此前出京的公事交差。
等回府才得知衛陵為了救司天監監正王壬清的兒子,險些手臂要廢了。
腳步不停地就趕到破空苑。
衛陵一見他的臉色,就知要被罵。被母親罵的耳朵疼,又來一個。
眼皮子一蓋,接著睡。
“二哥若是來教訓我的,就不必了,若是來關心我的,也不用?!?
他隨手朝院門指去,“阿墨,送二哥出去?!?
阿墨哪敢,這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連氣都不敢喘下。
衛度見衛陵這架勢,瞥到他那綁纏好幾圈紗布的手臂,不管他的驅趕,冷清面容先陰沉下來。
“你倒是好英雄,為了救個無關緊要的人,差些斷條臂膀?!?
衛陵聞言看向衛度,也冷了臉。
“即便真的沒了,也不勞二哥操心?!?
王頤是他近日新交的朋友,既是一道出去玩的,就要一道回來。若是王頤真的如夢里那樣,最后落進淵洞,他此生都會難安。
要是斷自己一只手,就能換王頤一條命,是值得的。
衛度冷笑:“你如今多大,都十八了,還說這樣的話,若是真斷了,我看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還能在這里安然躺著,來駁我的話?”
這般語氣,與他在戶部對下官時無兩樣。
衛陵氣涌到胸口,憋悶地他捏緊了拳頭,手背青筋也崩出,氣極反笑道:“我是沒二哥本事大,二十歲就當了探花郎,年紀輕輕就是戶部正三品的侍郎,倒也不用貶低我,我是個什么樣,我自己清楚。二哥若是空閑多得很,不如多去做事為百姓謀福祉,總比在這浪費的好?!?
阿墨躲在一邊,半偷聽那邊的話,直到二爺氣出院子,他才挪步過去,就見三爺仍是睜眼躺著,分明聽到他過來,也不罵他。
是夜,三爺躺院里,看了一晚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