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毓正和大兒媳婦說入夏更換窗紗的事,聽元嬤嬤說侄女有事來見,忙把人叫進(jìn)來。
得知曦珠來意,先是一怔,蹙起眉頭。
曦珠是知曉的,能到公府寄住已算得上姨母念情,她一個商戶女若以后時常出門,在京城說出去不好聽。姨母是在顧念她的名聲。
但比起這點(diǎn)名聲,她還有更在意的事。
楊毓想了想,見蓉娘也在旁側(cè),便明白侄女的定意,道:“雖說我是你姨母,可我也不能管柳家的事,你既已決定好,便去做好了。”
“我會叫府上的馬車送你去,今后出門和回府,你只管差遣就是。另門房那邊,我待會就讓純禮去說。”
董純禮接過婆母的話,應(yīng)下。
她有些吃驚表妹這般年歲,經(jīng)過大波折,還能如此鎮(zhèn)靜。
便微微笑道:“若你遇到什么麻煩,也可來找我。”
曦珠回她個笑,道:“多謝大表嫂。”
這事既定下,曦珠便有些歉意地對姨母道:“我現(xiàn)就想出門去,姨母讓繡娘過來做衣的事,怕是不行了。”
“我已有許多衣裙,其實(shí)不必再做,還要勞煩姨母好意。”
楊毓一聽,就擺擺手說:“不過兩身衣裳,你有事就去忙,至于做衣,我記得藏香居離琳瑯閣不遠(yuǎn),你要是去逛,看中什么,只管報(bào)在公府的帳上就成。”
她朝青墜看去。
青墜明白,點(diǎn)頭應(yīng)下。
曦珠出門時,已是近晌午的時辰。
公府馬車用工重,行地平緩,內(nèi)里布置也雅致。
她坐在里頭,聽著外頭街市的熱鬧喧雜,忍不住掀開靛青暗花的帷裳朝外看。
但見街邊的店鋪五花八門,食肆、酒樓、典當(dāng)鋪、玉器店、絲綢鋪、香燭鋪……似乎和上輩子沒什么兩樣。
青墜在旁說著經(jīng)過的地方。
來往行人說笑交談,或緩步而走,或行色匆匆。
見著過來的馬車,都退到邊去。
等到藏香居門前,馬車停下,車夫恭謹(jǐn)?shù)溃骸肮媚锖螘r要回府,就差人來和小的說聲。”
曦珠應(yīng)下。
此時,掌柜聞聲出來,叫個伙計(jì)領(lǐng)車夫去停車,又忙道:“姑娘快進(jìn)來。”
待進(jìn)了鋪?zhàn)樱鸵娎镱^不見多大,卻有兩層。一層沿墻擺了好幾個檀木柜,內(nèi)里裝的都是各種香料,多是平常好賣的,少數(shù)價(jià)錢稍貴的。
而二層的就要昂貴許多,說是價(jià)比黃金也不為過。
掌柜先是好一番感慨東家的事,接著就帶曦珠把整個鋪?zhàn)涌幢椋吙矗叞岩桓山?jīng)營都簡說了。
接著就去后院庫房看存貨。
隨處都是或清淡或濃烈的香氣,聞著就沁人心脾。
曦珠看過后,又拿過賬冊翻看,其中不懂的一一問過掌柜。
掌柜見姑娘從容不迫,條理清晰,更加心傷,若東家還在,見著這幕,還不定多高興。
他八歲逃荒時被東家救下時,便誓死要報(bào)東家恩情,又跟了柳姓。
姑娘一問,自然知無不言。
曦珠仔細(xì)記在心里。
她不懂香料這行,但既然做下決定,便要用心,慢慢地,總會經(jīng)營的。
聽過掌柜的話,大致有了數(shù)。
離開藏香居時,已有余暉。曦珠回頭看向霞光落入的鋪?zhàn)樱羌饴劦交祀s的香氣,不知是沉香,還是龍腦,亦或是其他的。
裊裊香氣中,她想起上輩子再回京,曾來過這里,藏香居已不在,換成了胭脂鋪。
那是首輔夫人姜嫣的產(chǎn)業(yè)。
戲樓雅間內(nèi),一眾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各坐一處,正七倒八歪地聽樓下的唱戲。
近日,這京城出名的戲臺班子換了個青衣。
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好看,唱得也好聽,似是林間的山雀。
都忘了群芳閣還有個初鳶姑娘,全都跑來看戲。
金吾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子姚崇憲嗑完手里的瓜子,隨手往盤子摸去,要再抓一把,卻摸了個空,要叫小廝拿些吃的來,就見鄰座的衛(wèi)陵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怎么,是唱得不好?還是人長得不好,不合心意啊?”
姚崇憲朝好友擠眉弄眼,見人不搭理自己,一拳砸他肩上。
這下,衛(wèi)陵才像醒過神來,扭頭皺眉,“做什么?”
一拳砸了回去。
這拳可比方才的重好些,姚崇憲頓時疼地齜牙咧嘴。
緩過來,問道:“想什么呢,連我問你話都沒聽到。是碰到了什么難處?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衛(wèi)陵沒回他。
昨日回府遇到表妹后,他也只是奇怪會,便把那幕拋之腦后。卻不想夜里做了夢。
夢到也是在那條小道上,表妹也是一副難過的模樣,難過地都掉了眼淚,眼睛都哭紅了,瞧著可憐,見著他怯地往后退兩步。
待青墜說明他的身份,她才小聲叫了聲“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