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對姨母說的嗎?
要她斷絕對他的心思,要她嫁給別人。
但兜兜轉轉間,她竟然還是嫁給了他。
雖然是一座牌位。
若鎮國公府還在,衛陵也還活著,她又怎么配呢?
可她馬上也要死了。
會見到他嗎?
曦珠不想再見到他了,也不愿與他合葬。
她不后悔遇見衛陵,也不后悔過去十余年的付出。
即便在這如細水流沙的歲月里,她已經遺忘了他的面容,她仍然愛他,可這份愛也就到此為止,埋葬在這一世。
若有下輩子,她要遇見一個真心待她的人。
隱約地,耳畔傳來一道蒼老幽遠的聲音。
“你要走慢些啊。”
曦珠恍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了路的岔口。兩條路幾乎一模一樣。
走哪條呢?
她猶豫不決。這時她聽到左側的小路傳來模糊的說話聲,她不禁望過去,便見路的盡頭是爛漫春光。
想了想,她抬腳走上了這條路。
隨著說話聲漸近,她忽然覺得熟悉,不由得朝前走快些。
下一瞬,那柔和的光變得刺眼。
曦珠忙閉上眼,等周遭暗下,她重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縹碧色的紗帳。
窗外熟悉的聲音變小了。
有人急匆匆穿過窗前的走廊,跨過門檻,繞過屏風。
曦珠循聲望過去,看到走進來個四十多歲的婦人。
“姑娘你醒了。”
婦人手中正端著藥,都沒來得及放下,就驚喜地笑起來,眼尾起了褶皺。
曦珠一下子坐起身。
這突然的動作讓她眼前一花,額角發脹。
曦珠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蓉娘?”
蓉娘看到姑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像是呆住了,焦急地放下碗,忙過來摸著姑娘慘白的小臉道:“姑娘怎么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她心疼姑娘啊。
原本多開心活潑,哪想老爺夫人先后去世,家里又沒個靠得住的親友,只能上京城來投奔鎮國公府。
姑娘的身體向來康健,自小難得生病,起初在船上好好的,誰知水路駛到半程,突然水土不服起來,整日昏睡。等進了京到了公府,國公夫人忙找大夫來看,卻一連兩日都沒好起來。
撫摸在臉上的手是溫熱的。
曦珠愣住了。
蓉娘是她的乳娘,跟隨她一起來到鎮國公府,可在衛家出事后,蓉娘不是被她想辦法送回津州了嗎?
后來再得知蓉娘的消息,已然病逝。
死去的人怎么會活過來?
越過蓉娘的肩膀,曦珠看到支摘窗外的斜疏花枝,淡粉的杏花綴于枝頭,顫巍巍地在春風中輕晃,幾片花瓣隨風飄落下來。
她看向更遠處。
明媚春光里,一座閣樓半遮半掩地躲在煙柳濃陰中。
隨著蓉娘的輕喚:“姑娘?姑娘?”
就見姑娘猛地掀被下床,連鞋都沒穿,赤足奔出了屋子。她身體尚虛,差些摔倒在地,踉蹌一步后,還是朝外跑去。
蓉娘不知怎么回事,可這是在公府,要是出了差子可怎么好。
她喘著粗氣,在后面追趕不及。
耳邊是和暖的風聲,春意盎然的園子里馨香一片。落花從長及腰臀,如海藻彎曲的青絲滑落。素色裙紗翩飛似蝶,曦珠跑著跑著,在池畔邊看清了那座雕梁畫棟的閣樓。
她停了下來。肺腔內陣陣疼痛,眸光倒映著眼前一切。
雙燕樓早就被拆了。
在衛家之人被流放后,公府府邸被賣時,就被拆地一干二凈。
不僅是閣樓。
所有目光所及的景致,與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今夕是何年?
天那樣藍,風那樣輕,曦珠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第003章 想見他
曦珠再睜眼時,日頭已偏西。
床畔坐了個珠翠羅綺的貴婦,正捏著帕給她擦額間的細汗。
腦中昏沉地厲害,曦珠只能無力地躺著,一眨不眨地看著記憶中的姨母。絲帕綿軟,如輕云般落在她的臉上。
楊毓見她醒了,忙讓婢女把外間等候的大夫請來,讓再看看侄女的身體如何了。
待大夫再一番細診,說只是魘著了,醒了就好。楊毓提著的心好歹放下些,請他再寫個滋補的方,隨后差身邊的嬤嬤送出府去。
才坐回榻邊,握住曦珠的手,道:“可覺得好些?”
又問:“餓不餓?你一天都沒怎么好好吃些東西,我讓人做了菱粉粥,先用些墊墊肚子,小心傷了脾胃。”
她的語調慈和,曦珠禁不住點了點頭。
婢女塞了個軟枕在她背后,扶她坐起來。
見她沒多少氣力,楊毓端著溫熱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