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打電話聯(lián)系堂哥,他了解之后也堅定地說:“就讓他回來吧?!?
我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費,魏明是注定要回去了。
父親和堂哥都有些怪異,他們寧可花費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跑過二百公里的路程——一個來回的話差不多五百公里,這就是四個多小時。也不肯稍微變通一下,去代替魏明去學(xué)校報道。他們堅定地相信著自己那套規(guī)則,和魏家這個家族,他們以家族為靠山,不肯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和規(guī)則。
“自大”,我想到了這個詞。
我苦笑道:“魏明,看來你注定是要回去了?!?
魏明說:“我回去吧?!鼻榫w比之前已經(jīng)好了很多。
我看著他的臉色,明白就算我的努力全都白費,但是為了他去努力的這個過程,已經(jīng)對他的情緒起到了一定的安撫作用。
良久,魏明忽然說:“我真不明白,老爸為什么不肯替我去學(xué)校一趟?我實在想不明白。”
我明白,這是因為父親恨他,終于有一個能猛烈欺負(fù)他的創(chuàng)口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
但其實背后還蘊(yùn)含著很多因素,究其原因,就是他們的夫妻關(guān)系本身就有問題,或者說,從一開始就有問題,在之后的二十多年時間里,不過只是錯上加錯。
我給程躍打電話說明了情況,他說等他下班送他回去,我說父親會讓人來接他,程躍說:“那么我送他一程,我們在高速休息站碰面,這樣還快點。”
“等你下班看跟他們商議著在哪兒碰面吧。”
晚六點,我們啟程去和父親碰面,魏明坐在后座,看著窗外的霓虹燈,說:“嘖,真不想回去,我怎么這么不想回去?嘖……”
我深深嘆口氣,我想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一切,然而我害怕會說錯話去攪擾了魏明的心理,他剛要上高中,他之后要走的每一步我都心驚膽戰(zhàn),我實在不敢跟他說什么。
上高速以后,魏明說:“我終于理解你為什么不想回家了,真的,我真不愿意回去?!?
我說:“等你上大學(xué)就好了,考的遠(yuǎn)一點。對了,你有沒有想過要考哪個學(xué)校?”
魏明說:“離著山東越遠(yuǎn)越好?!?
我沉默了下去,思前想后,說道:“那你高考得考的好一點,如果你的分考的不夠高的話,爸媽是不會放你走的,我當(dāng)初就是因為沒有考的太漂亮,所以沒讓我走。”
我說:“你現(xiàn)在的心理我都明白,咱們都是一個家里長大的,你經(jīng)歷的我也都經(jīng)歷過,只不過我是經(jīng)常被老媽罵,你是老爸罷了?!?
魏明急促地說:“我是混合雙打行不行?”
他說:“我現(xiàn)在腦子里已經(jīng)能知道他們會說什么話了,真的,我回去又要挨一頓訓(xùn),真是越來越不想回去了。”
我確認(rèn)了自己當(dāng)初的推測,魏明已經(jīng)成為了三角形的唯一受力點,他們夫妻兩個正通過擠壓魏明,來尋求某種共識,達(dá)到某種平衡。我深深嘆口氣,那股恐懼感讓我窒息。
程躍一路上都沒有說話,我從他身上的氣氛能感覺到,他并不認(rèn)同我說這些,讓魏明對家庭產(chǎn)生了排擠心理,或者是,我在說話的時候就是有怨憤在里頭的,但他也沒有插嘴說什么,只是專心地開著車。
到達(dá)集合點的時候,父親堅持要求我們留下一起吃頓飯,我沒心思跟他們有什么過多交集,程躍也想趕回去休息,然而他看了看父親的臉色,還是拉著我一起過去了。
程躍說:“他該是心中不好意思,畢竟麻煩我們和堂哥開了一晚上車,又耽誤了這么多時間,就讓他請客吧,也好讓他安心?!?
我并沒有覺得有多體恤父親,只是覺得明明他明天代替魏明出個面就能皆大歡喜解決的問題,卻仍要堅持麻煩這么多人耗費一晚上的時間在高速上狂奔個來回,他心里愧疚也是應(yīng)該的。
到達(dá)飯館下車后,魏明抱著我流了眼淚,我心疼的不行,因為身為長姐,我什么都為他做不了。
我拍拍他的肩,囑托道:“好好學(xué)習(xí),考得好一點才能離開這里,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程躍默默地站在一旁等著我們,直到魏明抹抹眼淚放開我。
雖然魏明只在濰城待了一天的時間,但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身上已經(jīng)有些東西變得柔軟起來,不似剛過去時候的刺人了。
然而我更知道,今晚等他到家后,他又會變成以前的刺人狀態(tài)。
他剛開始有些改變,又被迅速拽了回去,我不免懷疑,是不是他這個壓力點離開了,父親和母親沒法生活下去,所以家庭系統(tǒng)又把他迅速拽了回去,以讓他回去維持平衡。
堂哥帶著他的一家人趕過來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餐桌上,父親和堂哥一家人都很是高興滿足,臉上有著得逞般的神采飛揚,與之相反的是我、程躍和魏明的臉色,我們不知道奔波一晚上到底有什么可高興的。
他們的表情就像在告訴我:家族最終還是戰(zhàn)勝了一切困難!
魏明沒吃多少就抱著手機(jī)走出門外,獨自一人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