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膝蓋靠在床頭,發著呆去反思自己,我無法確定自己如今是個什么狀態,自從程躍因為婚事問題插入到我們家里面,這個家里面的一切就被攪混了,那些令人壓抑的東西沒有曾經那么的明顯,眾多親戚的頻繁進出沖淡了這里面的壓抑氛圍,在滿桌子的酒菜和歡聲笑語中,讓人愈加分辨不清究竟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
我怕這種歡聲笑語會凝造出虛假的溫馨環境,而這種虛假的溫馨會讓我再次失憶,去欺騙自己,我的家庭是正常而溫馨的,去忘記了我本身是個魔鬼的事實,忘記了他們究竟對我造成了怎樣的傷害。我必須把“我是個魔鬼”這幾個字牢牢地刻在我的腦海里,直到我確定自己恢復正常,才能把它們劃掉。
程躍打電話給我,說他已經確定好了,明天會回來,他想帶我父親過去看一下房子,父親是建筑工程師,說讓他看一下會比較安心。而我抱著膝蓋不知道說什么,我懷疑自己會說出的每一句話。
經歷過艾可一事之后,我就強迫自己記住,母親是怎樣用最真誠的態度,卻說著一嘴污蔑性的話的,這可以很輕易地讓人感受到自己是有多么的爛,而且無法反駁。
這種表達方式早已在我們家像病毒一樣散播開了,我知道只要我開口,就必定有刀子藏在里頭,而我無法確定究竟哪些是刀子。以防萬一,我只能讓自己緊緊地閉上這張嘴。
我知道我的沉默會讓程躍很難受,可我更不想因為他對我的信任,而讓他變成像我一樣的瘋子。
第二天,程躍回來以后,看到我的臉色眉頭一皺,他已經忙得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我的精神狀態問題,父親和母親的要求讓他忙得團團轉。
我不想見人,在外面的人忙著準備酒菜的時候,我一直躲在自己的臥室里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兩個小時以后,程躍才應付完一圈人推門進來,叫我過去吃飯,而我垂下了頭,將臉埋在了臂彎里。
他看看電腦桌面前的魏明,坐在床沿拍拍我的頭,小聲說:“這兩天就帶你走,再堅持一下。”
我這才抬頭看向了他,程躍說:“我來想辦法,這幾天因為買房子的事兒跟你父親聊的還不錯。”
我猜,他大概咨詢了父親很多的問題。
但其實我最怕的不是別的,而是我會控制不住身上的尖刺去刺傷了他。
因為我不想要儀式,一切似乎簡單了很多,婚事終于定在了三個月以后,只擺一場酒席就可以。而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程躍家是否還有親戚可以過來參加婚禮?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他的親戚們聯系過了……
我痛恨自己如今這副白癡的樣子,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判斷,幫不上他任何的忙,我知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少說少做,不要添亂。
餐桌上,正熱鬧之時,母親當著所有人的面,忽然問起程躍的工資情況,餐桌上忽然一陣沉默,大媽后知后覺的為他打圓場,“你管的還挺寬咧,你管你們家老魏工資就行了,還管到別人身上咧?賺得多少也不給你哦。”
母親嘿嘿一笑,開玩笑似的,“關鍵是,咱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陸續漲哦……”
父親開口阻住,“哎,行了!”
我能感覺到程躍忽然沉默了下去,但我卻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沉默,我很努力的去分析目前的局勢,卻分析不出任何能讓他沉默的原因。
今天晚飯后他沒有再留在母親身邊和她聊天,而是跟我回到了臥室,我看著他皺著眉站在那里,好像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了。良久才聽他說道:“嘖,你媽可真會說話,她那話說完我整張臉都燒起來了,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抬手揉了揉兩側的臉頰,而我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我問:“她說什么了?”
程躍說:“她嫌我賺的少。我的心現在還跳著。”
他垂頭坐在床沿,而我滿腦袋的問號,他告訴我的這些東西我并沒有感覺到,我只是覺得母親不過說了些家常話而已,開開玩笑罷了,他怎么還當真了?
我疑惑地看著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沒有吧,我怎么沒覺得?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他搖搖頭,掏出手機,我又看到了他身上那種輕飄飄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概括為失落。
我無法分辨出正常的情況,只是看著他的神色,想說些話盡量去安慰他的感受,我說:“又不是給她賺錢,我都從來沒問過你的錢,你管她說什么做什么?”
程躍說:“怎么能不在乎,她可是你媽,搞不好這事兒就黃了。”
我刻在腦海中的標桿在此時起了作用,我懷疑自己說錯了話,尤其可能是那句:“沒有吧,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我竟然會去質疑一個正常人的感受?
我活在混亂之中,是一個情緒狀態混亂的瘋子,無法捕捉到正常人的情緒,我知道我的所有感受都可能是錯的。我只能依靠別人的態度和表現,去判斷自己應該做出的反應,沒有任何的自我意識。我為此而感到恐懼,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