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趕來報信的人,給他帶來他回心轉(zhuǎn)意的喜訊。
可都沒有。
他身上的衣裳也被暖陽烘干了。可他還是很冷,冷到骨頭里。
太陽沉入西山背后。
斜月升起。
天地再次黑了。
猶如山河寂滅,空了。
斑斕的美景,萬丈紅塵,一切皆空了。
他眼中蒙上了絕望。
“月月!”他立在山巒之上吶喊。
回應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聲。
“你不來,我便去找你。”他攥著拳頭,兩只眼眶猩紅著:“上天入地,我也纏著你,你別想走。”
他跨越了木欄桿,凝視著萬丈深淵,他咧嘴笑了。
“神鬼殊途,施主切莫沖動。”身后有人輕聲開口。
他回身去看,是一個身披袈裟,手執(zhí)錫杖,發(fā)須皆白的老僧。
老僧的雙眸并不渾濁,在黑暗的夜中,卻顯得是那么的澄明而淡泊。
“神鬼殊途?”他含糊的念了這句話。
月華灑了滿地的霜。
芒鞋向前行了兩步,錫杖輕輕震地,老僧移目望向如墨山巒:“過去世,現(xiàn)在世,未來世,這便是佛家的三世因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事。
佛家常講,菩薩畏因,凡夫畏果。
萬般皆空,因果不空。”
謝清遙疑惑的看著那老僧:“你在說什么?”
老僧沒有回答他:
“設若貧僧已于后世頓覺開悟,坐禪打坐以觀前世,卻發(fā)現(xiàn),因貧僧于前世,一時勸告施主行善積德,卻為天下僧人招來滅頂之災。施主一怒之下,屠盡天下僧尼。
施主又于后世受宿殃短命報。”
“你勸告我行善?我屠盡天下僧尼?”謝清遙疑惑的看著他,他能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僧。
老僧淡然一笑,兀自說著:“設若后世,有一女童,拎著手中摯愛的小書包,立于寺廟之外,虔誠叩首,許下心愿,將視作珍寶的書包作為交換”他言盡于此,望著他笑。
“什么心愿?”他狐疑不解。
老僧搖搖頭:“不可說。”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你知道月月在哪是不是?是他讓你下來見我的嗎?他在哪?”
老僧抬眼望著謝清遙,淡淡一笑:“終有一日,我們還會再見,待到那日,自然明了。
施主,活在當下。
心即是佛,莫向外求,來此作甚?”
“我妻在哪?他在何處?”謝清遙邁過了欄桿,鬼使神差的走向老僧:“但求方丈,解我心中所惑。”
“莫向外求,活在當下。放下執(zhí)念,若種善因,必得善果。萬物皆空,因果不空。”
老僧話說完,大笑三聲,玄身即走。
謝清遙回過神來的時候,那老僧已不知去向了。
夜已深了,他席地而坐。
夜風拂動著他的衣袖。
耳畔一遍遍的回蕩著沈星河的話:
【不要你那么沉重的愛,愛我之前,先學會愛你自己吧。】
他坐了一夜,露水凝在他的發(fā)絲之上,朝霞染透了半邊天,身后的寶剎傳來暮鼓晨鐘之聲。
有小沙彌拿著掃把出來打掃落葉,謝清遙回頭望向那沙彌,“勞小師父下山通傳,喚孫豹前來背我下山。”
小沙彌答應了。
孫豹很快帶著人上來了,將謝清遙背下去。
老馬憂心忡忡的走過來,朝著謝清遙嚴肅的搖搖頭。
謝清遙沒有說什么。
大船返航了。
謝清遙的腿還是疼的,老馬每天都會給他過來醫(yī)治。
老馬也問過他,以后該怎么辦。
“他會回來的。”他堅定的說。
大船到達渡口當日,謝虎早就帶著人來接他了,他被人攙扶著從甲板上走到了岸上,他對謝虎道:“我想回家住。”
“家?”謝虎很意外的望著謝清遙。
哪里是家?
這是謝虎的第一個反應。
孫豹一拍謝虎肩膀:“將軍府啊!”
謝虎這才反應過來,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能回將軍府了?”
謝清遙頷首。
孫豹大笑:“二爺可還記得咱們從前在將軍府的日子?如今想來,我們那時好沒有規(guī)矩,餓了跑去后廚找吃食,每逢吃完還得帶回去點,越是這樣,老將軍越是歡喜,歡喜我們把這里當家!從不見外!”
謝清遙抿唇笑了。
謝虎哈哈大笑:“老豹子你還有臉說啊?那時數(shù)你沒出息!你把大少夫人的燕窩喝了個精光,大少夫人又生氣,又顧著老將軍罩著咱們不敢跟你發(fā)火,陰陽怪氣的來了句,‘老虎不是愛吃肉的么,怎么還把燕窩都給喝了。’”
謝清遙聽得燕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