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汗自謝清遙蒼白如洗的臉上一滴滴的落下,他的手死死的摁著右膝。
右膝徹骨般的痛意攪得他幾乎快要窒息了,他垂眼,麻木的看著他的腿在以一種丑陋的方式不住的痙攣,顫抖著。
冷風順著窗子吹進來,他顫抖著手,將沈星兒身上披著的風兜裹了裹。
沈星兒害怕極了,他已不再求饒了,也放棄了抵抗,只閉著眼瑟縮著。
“別著了風。”他神魂晃蕩的說。
沈星兒眼眶紅了,淚水一顆顆的往下落,他哭了:“你這樣變著法子的折磨我,是不是因為我給你下毒?那毒藥是王屠戶給我的,你是個爺們就找王屠戶去啊,他就在牛家溝的東街,你有本事你找他去啊你,別這么折磨我呀!”
“噓。”他抬抬手,冰涼的手指輕輕遮在沈星兒的唇上,指尖輕輕向上抬,他仔細替沈星兒將臉上的淚水擦了。
“你別哭壞了他的眼睛。”他有氣無力的說:“星星回來以后還得用這雙眼睛呢。”
一道雷聲轟然炸響,驚得沈星兒渾身一抖。
滂沱大雨落下來,順著車窗往里打,他的腿更疼了。
他想起了那一夜,他冒著這樣的雨勢,在黑夜里,一個人從山上跑到山下。
他膽子小,老鼠也怕,蟲兒也怕,是怎么從野獸遍布的山上,一個人跑到山下去找老馬的。
右膝徹骨般的痛意變得微不足道了,被心痛取代了。
胸口這里猶如刀絞,猶如剜心。
他捂著心口,像是沉入大海之中的人,浮浮沉沉,迷茫,恐懼,窒息,發寒,都是瀕死的感覺。
馬車停下了,他神魂晃蕩的下了車。
老馬打著傘走過來,雨勢太大了,他只能追在謝清遙的身后嚷嚷:“你還是等雨停了吧!”
“幫我看著他,如果他回來了,你派人告訴我。”他晃蕩的朝著望星山走過去。
望星山。
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上一次來這里,他的腿還走不了路。
那個時候,沈星河告訴過他,這是他的家。
傾盆大雨將他澆透了,烏黑的衣衫將他身上的輪廓緊緊勾勒住。
他昂頭,望著山巒長長的石階,目光最終落在了蒼穹。
以往眼中的偏執,孤傲,盛氣凌人統統消弭,只剩了無助,頹唐,失魂落魄。
他們一路走來,像兩棵緊密纏繞的藤,早已生長進了彼此的骨血里,一旦分離,他們的身上還連著對方的血肉。
他一定也不好過的。
想到這里,他心疼極了。
第167章
謝清遙閉了閉眼,舉起顫抖的手臂,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顱,屈膝跪下,像一個虔誠的教徒,稽首跪拜。
他沿著長長的石階,一步一跪拜的上去。
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將石階上的雨水飛濺的七零八落。
頭頂的蒼穹雷鳴閃電,傾盆大雨打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連肉身都沒了,再沒可失去的東西。
謝清遙頎長的身影,在望不到盡頭的長階上,在起伏的山巒間,在飄搖的風雨里,顯得渺小了。
好幾次,他站起來,又險些栽倒在地,他有信念,信念撐著他往上。
當他一步一磕頭的登上山峰時,天已經黑了。
滂沱大雨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綿綿細雨。
他額頭早就擦破了皮,血水被雨洗刷的只留下了一抹微紅的肉。
他筋疲力盡的朝著佛殿踉蹌行去,重重跪在地上。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發絲淌下,地上染了一地的水漬。
鼻尖繚繞的檀香味,讓他漸漸沉靜了下來。
他昂頭望著滿殿神佛,雙掌合于身前,他幾近虛脫了,極度的寒冷,渾身顫抖,仍極力咬清每一個字:
“漫天神佛在上,謝清遙在此立誓,愿折壽二十載,終生持齋,一生修善,換我妻沈星河回心轉意,重回凡間。求神佛達我所愿。”
他生平第一次,以這種卑微的語氣開口。
他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站起身,再次行禮,直至叩滿三個,才踉踉蹌蹌的朝著殿外行去。
他立在山峰邊的木欄前,望著山下的馬車。
紛亂的雨珠和他眼中的淚水也將視線變得更加模糊,他極力的去眺望著山巒下的馬車。
太遠了,根本看不真切,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深淵。
冷颼颼的風幾乎將他穿透了,他昂頭,去望天邊的點點星際。
天地間,微薄的光亮。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因為他的名字,從此以后,他把這星星際也當成了專屬于他謝清遙的了。
“星星”
他聲音艱澀極了,淚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
“我真的知錯了,回來求你回來。”
“你聽我給你解釋,原原本本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