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道眼神疑惑:“可是,那小石頭沒憤怒啊?”
小石頭沒憤怒,謝清遙憤怒了。
他斜斜望著方文道,冰冷的目光就落在方文道的咽喉。
冷目如刀,謝清遙緩緩抬起了顫動的手,慢慢朝著方文道的咽喉而去。
方文道遠遠聽著遠方傳來癩子的嘶吼聲:“母狗生的畜生!你在哪了!你現在躲起來了?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方文道恍然大悟:“啊!我明白啦!小石頭是在刺激敵人,讓敵人憤怒,對吧?”
謝清遙收回如刀的目光,收回手來,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癩子手挺匕首,已跑到燒窯的院子后院尋找小石頭。
癩子窮盡惡毒之言咒罵著小石頭,揮舞著手里的匕首。
猛聽得背后一聲叫嚷:“癩子!我扌喿你媽!”
癩子回頭一瞧,見得小石頭手里攥著一桿長長的鐵鉤,他兩只眼凝出孤注一擲的光,激動得渾身顫抖:“我扌喿你媽!我扌喿你媽!”
他一遍遍的重復著這話。
他以往在癩子身上遭受過的百般屈辱此刻精準幻化為這言簡意賅的四個字。
小石頭的內心交織著各種錯綜復雜的情緒,憤怒,委屈,恥辱,他狂吼著,揮舞手中的鐵鉤,他癲狂的尖叫著:
“我扌喿你媽!你們都欺負我!我扌喿你媽!你無緣無故打我臉!我扌喿你媽!你無緣無故搶我吃的,搶我銅板還不夠!還搶我雞骨頭丟給野狗讓我跟它搶!
我扌喿你媽!我跟你豁了!癩子!我扌喿你媽!我扌喿你媽!”
他話中沒什么邏輯,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兩只眼睛猩紅著。
那鐵鉤子在癩子的眼前呼呼的晃,癩子閃躲不急,肩膀挨了一下,“嘶拉”一聲,鋒利的鉤子不單勾開了他的破棉襖,也勾穿了他的皮肉,雖只有薄薄一層,但也夠痛。
癩子痛叫一聲,步步進退,他大叫:“你冷靜點!你他媽冷靜點!”
“我扌喿你媽!我扌喿你媽!誰規定你吃完垃圾別人才能吃!我憑本事騙來的肉包子我一口沒吃上,全讓你搶了!我扌喿你媽!你瞧我歲數小,你專欺負我!我扌喿你媽!”
小石頭腦袋最終空白了,他只瘋了一樣的重復著最后一句,朝著癩子追逐。
此情此景,就連魚肉百姓的方文道都看不下去了。
他哀嘆一聲,沉聲道:“苦啊,真苦,這孩子命可是真苦啊。”
謝清遙極目望向陰霾的蒼穹。
耳邊繚繞著小石頭的吼聲,吼聲之中夾雜著強烈的屈辱和痛楚。
謝清遙凝視蒼穹很久,忽而問方文道這么一句話:
“文道,天上的神仙,會挨餓受凍么?”
方文道忽而抽回目光看向謝清遙,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為何問自己這個問題:“什么?”
謝清遙沒有回答他。
方文道想了一陣,道:“有沒有神仙我不知道,假如真的有,我想,神仙肯定不會挨餓啊!
若是天上還會挨餓受凍,那誰還想成神仙?對吧?”
謝清遙閉了閉眼,無聲的沉默。
癩子慌不擇路,忽而瞥見墻下一個狗洞,他想也沒想的朝著那狗洞跑過去:“給你帽子!給你帽子!我服了!你別追了!”
他伸手拽下了腦袋上的虎頭帽子,朝著狗洞爬出去。
小石頭沖過去了。
謝清遙掀開眼簾,那雙眼眸卻驟然鋒利。
謝清遙目不轉睛的凝視低處的小石頭,見他人已沖到狗洞前,他舉起鐵鉤,愣了一下,將鐵鉤轉了一把,用鈍處狠狠戳著癩子的屁股。
癩子屁股被打,慘叫著,加快速度往外爬。
謝清遙失望了,聲音冰冷:“婦人之仁,難堪大任。”
小石頭盤腿坐在院子里昂頭哭泣,他滿腔委屈苦楚化為淚珠,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的眼睛又圓又大,掉出的淚珠子一顆接著一顆。
哭出來之后,這才感覺好受許多,他回頭看向地上的虎頭帽子,倏爾破涕而笑。
小臟手擦了把臉,染了臉上滿臉的花,他走過去,手先在褲子上搓了搓,這才拿起了虎頭帽子,小心翼翼的撣干凈塵灰,揣進懷里,走到狗洞往外爬。
小石頭爬出來,見得方文道和謝清遙立在兩邊低頭看著他。
他昂頭,望著謝清遙:“謝大哥!我贏了!我贏了!”
謝大哥滿臉冷漠的看著他。
小石頭卻不似從前那般心里埋怨謝清遙的冷漠,因為他意識到,謝大哥似乎對誰都是這般冷漠的,這并非是只針對他一個人。
看來謝大哥并不討厭他的呀!否則,又怎么會教他如何整治癩子呢。
小石頭從地上爬起來,將懷里的虎頭帽子拿出來:“謝大哥!我搶回我的帽子了!你看!”
方文道滿臉嫌棄:“哎喲!那孩子滿頭癩子!他戴過的你別戴了!我給你買個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