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自己的秘書。
她的情緒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寫在臉上,像一本攤開的書。蔣澤賦強忍下心頭翻涌的醋意,開始怕她可能會因為他過去刻薄的態度,而胡思亂想或者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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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廣州的風卻還是裹挾著潮濕的熱氣,這令楊禾梔本就昏沉的腦袋更加不適。
陳遠站在會議廳的出口處,目光在朝他走來的兩人之間來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楊禾梔泛紅的耳尖上。
他清了清嗓子,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蔣總,回酒店的擺渡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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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內,水晶吊燈在紅酒杯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將楊禾梔的臉映得忽明忽暗。她端坐在座椅上,背脊挺得筆直,白色長裙下的小腿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而微微發麻。
卡爾先生又一次舉起了酒杯朝向她,灰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欣賞的光芒:“楊小姐,你的口語很流利,你在讀書時有專門學習過德語嗎?”他帶著一口巴伐利亞口音,嘴角蕩開笑意:“來,為優秀的女性干杯。”
楊禾梔面對卡爾先生這般好像有些過頭的熱情,只好將冰鎮的香檳酒一杯杯滑過喉嚨。
侍應生侍應生悄無聲息地添酒,波爾多紅酒在杯中蕩漾。
蔣澤賦聞言抬眼望來,目光掠過女秘書已經泛起潮紅的臉和水光瀲滟的唇。
他覺得應該差不多了,這酒雖度數不高,但他并不知道楊禾梔的酒量如何。
蔣澤賦剛準備開口解圍——座位上的楊禾梔卻已經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卡爾稱贊道:“楊小姐真是令人驚喜。”
他并沒有什么惡意,這些點來的酒度數都不高,對于他們國家的大部分人來說不過是“開胃小菜”。他只是很高興能遇到一位在職場上表現優秀的異國女性。
可他并不知道楊禾梔的酒量并不好,甚至說是很差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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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酒局文化在全世界的飯桌上都很常見,楊禾梔害怕這單生意會因為她的失禮,而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
所以即便她覺得胃部像被塞進碎玻璃,也要忍不適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冰鎮香檳的寒意順著食道蔓延。
飯局接近尾聲,卡爾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的身上。
楊禾梔終于有些支撐不住,跟身旁的陳總助交換了下眼神,起身前往衛生間。
她拖著身體行至洗手池,胃部突然劇烈抽痛,讓整個人幾乎半仰跪在地,白色長裙垂在锃亮的地板上。
隨著胃里涌出一股股翻江倒海的不適,她起身沖進隔間,無法抑制地抱著馬桶嘔吐起來。但是這幾天下來,她因為難受都沒怎么吃飯。
胃里沒東西只能空嘔。
這樣不好好吃飯的毛病,她本已經改了,和蔣凌宇在一起后,對方總是細心糾正她生活中的一些不良習慣,給她做飯時極盡考慮她的口味,每天都要問她的一日叁餐。
楊禾梔醉意上頭,迷迷糊糊地想著。
她疼地臉色泛白,心里被一陣一陣的愧疚湮沒,他只是幾天不在,她就又沒聽他的話。
吐過之后,楊禾梔感到自己的神經得到了片刻的緩解,勉強支撐著身體起來,對著潔白的洗手盆,讓清涼的水流沖洗著雙手,也試圖沖刷掉那股令人窒息的不適感。
然后,她輕輕拭去嘴角的殘漬,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絲,緩緩地走出了洗手間。
……
女人醉眼朦朧,步伐緩慢沉重,她扶著墻壁,穿越冗長的長廊。
頂燈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楊禾梔感到一陣眩暈,那光太刺眼了,仿佛要穿透她的身體,將她今夜疲憊不堪的靈魂暴露無遺。
她再也支撐不住,狼狽地蹲下身體,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眼淚不可抑制往出涌,她閉上眼睛,深呼吸,試圖平復那股由于高強度工作加上飲酒而造成的不舒服。
她喘著氣緩解難受,周圍的世界仿佛在腦子里旋轉。
突然,楊禾梔的鼻息被一股清冽的淡香攥住,余光里是黑色大衣衣擺的一角。衣擺微晃動,一道陰影覆蓋下來。
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陣衣料短暫的下沉,隨之而來的近距離,讓她直接被藏進了衣服里。
楊禾梔的視線看向來者,他握著大衣領口,正攏過她的肩膀,手背的血管清晰,青筋脈絡分明。
男人勁瘦白皙的手臂蹭過她的下巴,停在她的身體前。
微風順著廊口拂過,她垂落的幾縷發絲被長廊帶過的穿堂風吹起,又緩緩下落。
蔣澤賦傾身蹲下,抬手將楊禾梔臉上的碎發撥開。
他看著面前的秘書眼里一片濡濕,感覺心尖一澀,像是被她這幅可憐動人的模樣輕輕撓了兩下,起初是癢意,后來卻是像被剮蹭的微疼。
他開始后悔自己剛才的猶豫,原來他的秘書平時干練利落,酒量卻這樣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