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卻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沉默到刑北川開始覺得不適,想開口打破沉靜的時候,張宇終于開了口,“不要去找他了,他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刑北川一愣,問:“什么意思?”
張宇推開玻璃門,看著窗外的沉沉烏云,雪已經停了,只是天色依舊陰沉,整個房間猶如傍晚蒞臨,像是潑了一碗濃稠的墨水。
刑北川再次開口,“哥,什么意思?”
張宇說:“余暉確實一直在你身邊,但不是你現在一直靠近的那個人。”
刑北川總覺得,張宇說這話的時候,像是一具空掉的軀殼。
他繼續不緊不慢、聲音低沉地說:“你剛上小學的時候眼睛還沒恢復好,有一次放學后很長時間都沒人去接你,天黑了你看不清,急得一直哭,就是他把你送回家的。從那個時候起他一直都待在江明。”
刑北川隱約想起來了,那是他上小學二年級的事,尚姨請假了,王燃根本不會管他,父親忙著工作也忘了這回事。學校等著關門,老師著急下班,他像是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
然后有一個人過來,說是他家的鄰居,要順路把他帶回去,他記不清老師是怎么就信了他,然后刑北川就真的跟他走了。
可是張宇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刑北川語氣嚴肅起來,“你把話說清楚。”
張宇轉頭看他一眼,問:“你還要我說什么?你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我。”
又極無奈地撇過頭去,“真想不明白你這小子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要對記憶里的人念念不忘。”
刑北川說:“可是你有父母親人,你還有一個奶奶,你怎么會是……”
“都是假的,我冒充的是別人的身份,那個人已經死了。”
房間里落針可聞,張宇開始說起往事,陰影灑在他的臉上,“小時候,余爺爺囑咐過我很多次,如果王燃過來找你,就讓我把你藏起來,所以那天我在看到紅色的車之后,就把你帶走了。
“之后紅色的車開出了向日葵莊園,我不放心,留你在北路上躲起來,自己回去查看情況,卻只看到了他的尸體。”
他的語氣是那么的平靜,像是說起了別人的事,可是刑北川卻感覺到了一種無比沉重的情緒——這一定是他這輩子都不想提起的事。
張宇說:“他身上插著我教你寫字用的鉛筆,就好像人是我殺得,連我自己都恍惚了。可我知道人不是我殺得,害怕被誣陷,所以就毀滅了痕跡,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
“我隔著河看到王燃發現了你,把你帶走了,所以穿小樹林的近路,也爬上了一輛紅色的車,可是那輛車卻是開往相反的方向。再后來,我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張宇掏出煙點燃,出了臥室,將門合上,徒留刑北川坐在床頭一陣陣的眩暈。
刑北川慢吞吞爬下床,隔著走廊與張宇對視,“既然是這樣,你為什么一直不和我相認?”
開著的窗戶透進一陣冷氣,張宇吐出一口煙,說:“告訴你這些做什么?只會讓你惹一身麻煩。不管怎樣我身上都帶著命案,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執著。”
刑北川身體本就難受,如今只感覺腦袋就是一片漿糊,“你要我怎么信你?余暉也跟我說過這案子,他如果是假的,他為什么會知道這些?”
張宇說:“警察曾經也跟你一樣懷疑過他,所以去找過他幾次,一來二去,這案子他知道個大概。”
刑北川問:“他騙我,他圖什么?”
張宇轉頭看著他,眼神犀利道:“圖你的身世背景,和你爹的錢。你如果不信,我可以找人給你去探探口風,問問他為什么要給你下毒。”
刑北川沉默了,又問:“你要我怎么信你?”
張宇說:“你可以不信,以后離著他遠點就行。”
刑北川試探道:“向日葵莊園的地址在哪兒?”
張宇對答如流,“云港市安寧鎮山海路白首村,進入中心路左側,院門前有條小河。”
張宇提醒,“我勸你最好不要回去,免得被警察盯上,他們一直沒有放棄過。如果不是你對那個‘余暉’太過執迷不悟,我壓根不會告訴你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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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身體稍微好轉,刑北川就離開了張宇的家,他自然沒有聽他的囑托,當下就打車一路去了云港市,按照張宇給出的地址找到了向日葵莊園,恍若來到隔世。
經過十年的洗禮,院子已經破敗不堪,荒草叢生,極目眺望處一片枯黃,還能隱約看到警察當年辦案時留下的痕跡。
院子的北側有一條河,繞著院門口蜿蜒向前,站在破敗的房門前,刑北川看到了張宇所說的那條北路,他當年藏身的地方、被王燃帶走的地方,如今已經變成水泥路了。
刑北川推門而入,老舊的房門吱呦呦的響,地面上有白色的標記,從小到大,他偷聽警察詢問王燃所獲得的案件信息,忽然具象化地浮現在眼前。
刑北川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