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朝坊后院正中有一方圓池,陸禮坐于二樓的窗檻上,看著池中搖蕩的蓮葉,百無聊賴地聽著不知從哪兒傳來的咿呀歌聲。
樓下長廊兩名抱著琵琶的歌女緩步穿過,交談聲并著婉轉的歌聲入了他的耳。
“……畫姐姐沒說。但嬤嬤說她一教就會,沒有半點扭捏,那勾人的神態不一般,定是自小被調教。”
“畫姐姐說她還是被那帶她來的男人從別人那買來的,對了!畫姐姐還說她兒時便被她爹賣掉了。”
“八成也是賣到了像我們這樣的風月之地。”
“哎,別說她了,我們哪個是愿意來這種鬼地方的。”
“但是被人賣了又賣。換作是我早就去尋死了。”
歌女越走越遠,陸禮的耳邊只剩那逐漸變得凄婉的歌聲。
“公子。”
魏小莊推開房門,陸禮也望了過來。
“趙姨說你在這里等我。”
陸禮跳下窗臺,“學好了?”
魏小莊點了點頭,她學得那些并不難。
“公子要看看嗎?”
陸禮不語,只是朝她靠近,負手站定在她身前,垂眸看著她。
魏小莊對上他的目光,眼眸瑩潤,已不見那失魂落魄的樣子。
“先前還那般不情愿,這下怎么像個沒事人了?”
魏小莊動了動眼珠子,訥訥地找借口:“小莊是想配合公子演戲。”她覺得如若說了緣由,他也只會認為這是她博取憐愛的手段,那她又何必去揭自己的傷疤。
陸禮眉梢微挑,似乎是看出她的謊言,定定看著她。
魏小莊不想他懷疑,正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悠長歌聲恰時響起,戚戚哀哀,擾人心亂。
陸禮顯然不喜歡,皺了皺眉。
“公子……”
“罷了。”他不耐道:“走吧,我乏了。”
“是。”
回去的路上,魏小莊兩手搭在膝上坐著,側頭看著沿路的街景。
雖已過子時,但街上還有不少人。
陸禮究竟要她做什么呢?危不危險?
她沒有察覺到那時不時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外頭,想著這事。
她悄悄看向陸禮,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她暗想,若是遇上什么危險,她就只能跑了。
春朝坊到他們所在的客棧有些遠。
有些學累的魏小莊在馬車的搖動下,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沒忍住歪頭睡著了。
魏小莊靠在車壁上,發出了細微的呼吸聲,安靜的樣子,看著乖順討喜。
魏小莊睡得并不深。也不知是不是夢,她仿佛聽到陸禮低低笑語:“我若真不要你了,你想必也會想方設法的活下去。”
她在心里應了聲。隨后便感覺自己靠在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她累得沒有睜開眼,反倒睡得更深了。
等到了客棧,她便被陸禮推醒,睜眼時,陸禮已經下了車。
翌日下午,魏小莊獨自一人去春朝坊。
出門前,陸禮給了她一張字條,讓她自己想辦法暗中交給李沐。接著不忘調侃,“上回你該偷聽到了他是何人。”隨后又笑看著有些難堪羞窘的魏小莊,“這字條的內容,你想看也可以看。”
魏小莊當即搖頭如撥浪鼓。
看著手心的字條,她小心放好。
魏小莊是緊張的,她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生怕遇上意外。
陸禮讓她一人前去也好,若真遇上事了,方便她逃跑。
到了春朝坊,她隨其他舞姬一同換了衣裳,上了馬車,朝著知府府邸去。
因和陸禮有交易,魏小莊穿得衣裳和其他舞姬不同,需獨自一人獻舞。
她沉默地坐著,身旁的舞姬看出她的緊張,溫柔地安慰了她道:“韓公子雖是知府之子但沒架子,是春朝坊的常客,我們對他最是了解。他啊,還是個憐香惜玉之人,你生得美,若出了錯他也不會罰你……他定喜歡你的。”
“是啊。你別怕。”
“韓公子可好了。”
其他舞姬也紛紛安慰起魏小莊來。
雖魏小莊擔心的并不是這些,但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還是讓她沒再那么害怕。
到了府邸后門,她們一行人跟著仆人去往廂房等待。
男人們的交談大笑聲從前院隱隱傳來,魏小莊跟著她們跳了遍。剛跳完,仆人便來通傳了。
魏小莊是最后獻舞的,走在了最后。
跨進拱門,她遠遠瞧見位于主座之人,拉了拉前面舞姬的衣袖,用目光指了指,小聲問道:“姐姐,那人就是韓公子嗎?”
舞姬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飛快回道:“是他。他右手第一座的就是今晚的主人公李沐李小將軍。你可要小心些,李小將軍脾性沉悶,有些古怪的。”
魏小莊看著面色沉郁的李沐,心下一跳,“是。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