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眼下傅晚卿有多少事情要做,有多少事情待做,都只能暫時擱置。
墻上高考倒計時數字每天在變,她要優先應對的依舊是下周的八校聯考。
班里桌椅因為考試清出去叁分之一,叁伏天將至,大家只能搬著椅子進來跟朋友擠同一張桌子。
傅晚卿位置在窗邊,徐聽雨正趴她后面睡覺,等待鈴響放學去吃飯。
她掰了半巧克力往后遞,沒反應。回身發現倪純坐在正對的窗外,吹著小風扇發呆。
她在班里沒幾個朋友,也是少數沒有選擇進教室的人。
少女額前劉海被風吹起,露出一半白凈的額頭。天氣燥熱導致整張臉都微微泛
紅,黏在臉頰的汗液使她異常狼狽。
早上傅晚卿看過天氣預報,今天最低38度,哪怕背對陽光也熱得夠嗆。
于是她撕下草稿紙的一角,推窗丟出去。
紙條不偏不倚掉進懷里,倪純摘耳機,在抬頭發現她時變得尤其意外,臉上的淡紅色加大面積鋪開。
——來我旁邊坐吧。
要知道,面前是全班最受歡迎的女孩子,自己多少次望而卻步,對她的關注超越了所有人。
傅晚卿還在耐心等待回應,見倪純面露猶豫,招招手:“進來吧?!?
她點點頭,嘴輕輕抿起,收拾東西從后門進去。
寒氣籠罩著倪純,四肢卻緊張得發麻。
路過后排,向伯謙吹了個口哨:“傅晚卿就好勾引些小姑娘。”
沉喬然:“她就愛跟長得好的玩。”
“謝謝哥們兒,把我也夸進去了。”
“哦當然你除外?!背羻倘恍Α?
“我要跟你們絕交!立刻!”
“交朋友又不跟結婚似的要領證,絕唄?!?
“”
幾人平時慣愛開玩笑,嘴上沒個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倪純將椅子單手放下,刻意保持了一段社交距離。
才坐下,巧克力就遞了過來:“吃嗎?”
“我不喜歡巧克力?!?
喜歡巧克力的另有其人。他課間經常攥著幾個紅色巧克力包裝在走廊曬太陽,然后它們會有大半在休息時間后裝進傅晚卿的口袋。
這件事情,全世界只有倪純發現。
“沒事?!备低砬淠樕辖z毫沒有被拒絕的尷尬,笑瞇瞇同她小聲閑聊,“你剛在外面看什么呢?”
倪純支支吾吾,不敢說自己在看她的作文。
每次考試后,年級組都會挑出最好的五篇作文,打印發放,逐句分析學習。
十次八九,傅晚卿位列其中。
高中本就屬于純粹與多情交織的年紀。
敏感是她的天賦,也是一種詛咒。
原以為自己已經算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曾為此沾沾自喜,直至今年升入尖子班。
人最大的悲哀在于不接受自己的平庸與普通,且這幾乎無法改變,從出生就開始定型。
她始終不是最差的,也不是如她那般好的。
你知道美麗和優秀這兩件事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對于一個只會做題的女孩來說有多恐怖嗎?
這就是對我17歲的想象力的一種壟斷了。
她就像是試卷上一道毫無思路的大題:你強裝鎮定、漫不經心,實則忍不住用余光去瞟。
這是最近一篇某位當紅女明星夢女文中的描述,倪純認為這完美解釋了自己對傅晚卿的復雜情感。
美麗、大方、成績名列前茅,備受歡迎卻讓人只敢遠觀的女孩。
她總是花費許多時間,在課間或是課堂間隙觀察她;學著她朋友圈自拍的角度;學著買她愛用的那種日本筆,學著她在試卷的角落畫小人,學著買她總涂的口紅,盡管色號根本不合適。
可惜再怎么學,也學不來她身上獨一無二的氣質,東施效顰而已。
就是很漂亮,輕松的漂亮,毫不費力更不夸張的漂亮。
倪純從未提起自己在上一個班級備受排擠,是因為朋友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這個秘密使她一夜之間“聲名狼藉”,大家避之不及。
她并不怨恨這位朋友,時至今日,甚至有些感謝。
女孩天生就會愛女孩,所以這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更別提早些時候傅晚卿救過她一回,如果她們是自己,也會不由自主愛上傅晚卿。
倪純羨慕她,喜歡她,卻同樣嫉妒她,渴望成為她。
傅晚卿的生長痛是顧嘉樹,她的青梅竹馬。但倪純的生長痛永遠都會是這個自己青春期最想成為的女孩。
傅晚卿在她生命中太特別,特別到往后十年,生活上還有她的痕跡。
正因有她,倪純度過了并不孤單的少女時代。
走神不過短短幾秒,變被傅晚卿敏銳捕捉。
手一伸,一拉,倪純連人帶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