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想了許久,琢磨出一個陰招:“行,你打我一巴掌。”
殷晴哭得有些懵了,淚珠兒兩條,還掛在面頰,不上不下:“啊?”
她半晌才反應過來。
“誰敢。”殷晴癟嘴巴:“待會你指不定怎么報復我。”
少年脾氣就像六月天,好不了一會,轉眼又陰著一張臉,橫眉冷目:“叫你打就打。”
殷晴氣本就未消,他聲音一沉,她也不客氣,當真揚起手往他臉上呼去。殷晴雖未修內功,但花架子不小,氣勢也足,一揚手,一落掌,就聽清清脆脆一個聲響落下,玉凈皮子上烙下五個指印。
燕歸躲也不躲,任她扇了這一掌,只拿那雙薄刀片似的銳利眼瞧著她,黑黢黢,怪嚇人。
殷晴也愣了半晌才回神——老天!她當真打了燕歸?
這可怎么辦?
“客官您二位的藕粉圓子來——”好巧不巧,小二端著餐食,站在廂房門口,恰恰目睹這一幕,一時間進退兩難。
燕歸微微偏頭,視線如利箭掃去。
小二驟然對上燕歸淬了冰的眼,連忙低下頭,額上冷汗涔涔,硬著頭皮上了菜,連個“慢用”也未講,便腳底抹油,匆匆溜出門外。
留下膽戰心驚的殷晴。
燕歸端著白瓷碗,“啪嗒”一聲放在她跟前,聲音有些響,像憋一股氣順不出。
他抬眼,動動唇,殷晴鵪鶉般往后一縮。
燕歸幾乎氣笑,他還未開口,她倒是把自個兒嚇得夠嗆。
殷晴用手掩面,露雙杏眼偷偷看他,囫圇道:“燕不恕,是你自找的——你,你不許怪我。”
“不怪你。”燕歸竭力平息定氣,勺起一個圓子,往她嘴邊送:“你也不許生我氣。”
好一個得寸進尺!明明是他叫她動手,還“不許”上了?殷晴心口堵得慌,那敢氣呀。
“張嘴。”
殷晴不想張,燕歸也不退,勺子懸停在空中,他靜靜看她。
“你覺得讓我打一下我就不生氣了么。”她聲音一如既往甜絲絲,軟糯糯,沒什么威脅力,看他的目光卻有種說來的銳氣。
十指緩緩握攏,燕歸沉沉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
燕歸極認真地端詳她,放下勺子,百般不解:“猗猗,你是覺得我對你不夠好,亦或是太好了?”
“還是你覺得我像你那些個師兄師弟們,天生好脾氣?能處處退讓,一二再再二三容你?”少年扯平唇線,瞳仁眏著冷光。
殷晴挺直腰板,鼓足勇氣:“燕歸,即便我現在答應不生氣,我們和好如初了,那也只是一時半會。”
殷晴才不傻,她心里有面鏡子,明晃晃印著——橫亙在她與燕歸之間的矛盾,從來不是誰今兒個不高興,幾句話不對付鬧了脾性,三言兩語親一親,哄一哄便好了。
他們之間,有著天塹般的溝壑……是正邪不兩立,是善惡難相合,是從小自大耳濡目染、她與他有如天淵之別的本性。
現今江湖派系林立,風云動亂,她要躍過這道溝壑,堅定地與他在一起,有多難。
“若只是這般避重就輕重歸于好,那我們終有一日,會為此大動干戈,不歡而散。燕歸,我不想我與你,當真走到‘天各一方’那一步。”殷晴屏住一口氣,從頭說到尾。
對于兩人的矛盾,他們一路以來避而不談,只顧及時行樂,誰也不想觸及對方的逆鱗。
可不提并非不存在,何人不樂意當個縮頭烏龜,今朝有酒今朝醉呢?可是殷晴知曉,逃避再久亦無用,只有直面,方能解決。
她想往長遠去看,去求一個善果,而不是只求今日安寧,一晌貪歡。
“所以,你說這么多是想說什么?”
燕歸看著殷晴,眉頭緊皺。
若不是她,若換做旁人,膽敢這樣同他講話,墳頭草都不知幾丈高。
可偏偏眼前人是殷晴,一字字,一句句,仿佛扼住他的命門,叫他進退兩難,殺不得,動不了,任她每個字,如一根根尖刺,直往心里直鉆。
憑什么?憑什么她那么再意那些不知姓名的甲乙丙丁?
窗外斜暉落暮,少年面上籠著一層陰郁夜色,他冷笑著,聲音低啞:“說你要和別人走?”
怒火洶洶困在心口,怎么也不解氣,話音一落,他狠狠一掌擊在桌上,只聽“轟隆”一響,霎時間,梨花木桌炸得四分五裂,那兩碗熱氣騰騰的藕粉圓子,還未動一口,便這樣灑在地上,咕嚕嚕一滾,落在她腳邊。
廂房外小二聽到響動,站在門口大氣不敢出,連個腦袋都不敢往里探,生怕這神仙打架殃及了池魚,只默默撥動算盤多加個零。
“燕不恕!”飛濺的木渣,一剎那從殷晴眼前滑過,她心有余悸地眨眨眼,深深呼吸:“你能不能聽我說完?”
少年氣沖沖抬腿將破爛的桌椅一腳踢開,走到窗前,側臉緊繃,神色冷峻,輕哂:“行,你講。”
殷晴赤誠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