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殷晴在一片顛簸之中幽幽轉醒,初醒便覺頭昏腦脹,渾身如被車碾,腰酸背痛,抬手都覺軟累,哪哪都不好受?!靶蚜??”相較于她一幅骨軟筋酥的模樣,少年長發高束,換了身墨色勁裝,坐于馬車另一側,一臉神清氣爽,全不似她眼底迷茫,像不知身處何地。殷晴眨眨眼,環顧四下,只見華頂錦簾,少年握笛端坐,與她只隔一方小幾——等等…這是馬車?尚且迷迷糊糊的神智瞬間驚醒,她一下坐起身,低頭一瞧,自己被換了一身干凈蒼翠碧綠的云羅錦長裙,殷晴撲到車窗邊,就要掀開簾子往外看,雙手一下被燕歸按住。她回頭看向好整以暇的少年,心急如焚:“我在哪?你要帶我去哪?”“江南。”燕歸理所當然地看她,黑黝黝的眼睛望著她不放:“不是你想去?”“可是兄長他——”“噓!”一根手指壓在她嘴巴上,少年掀唇冷笑,壓下眼底隱隱不耐,道:“我已修書一封告知殷彧,別給我提他了?!薄靶迺??你怎么寫的?”殷晴聲音急切,連連詢問。燕歸頓一下,并不想答,可在殷晴固執地注視之下,還是抿唇開口:“簡而言之,你是我的人,我帶你去游山玩水,叫他放心,莫來多管閑事。”否則,莫怪他也令殷彧不得安寧。當然,末了那句,燕歸并未講出來?!啊币笄缫恢?,簡直無話可講,就憑少年這樣囂張至極的一番話,何人能安得下心?殷晴認真道:“我們得回去…你這樣說,哥哥是不會放心我隨你走?!薄昂冒 !蹦闹鄽w支著下巴,面上笑意星點,毫不在意地掀開車窗,只見窗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已是黃昏時…怎么會?她還以為而今是早上,可眼瞧著天色漸沉,都不知駛走多遠了?!安贿^——”少年揚眉:“我忘了告訴你,我們已駛出瑯琊兩日有余?!奔幢闼牖厝?,也為時已晚。兩日?殷晴記憶尚且停在昨夜,她憤然一瞪:“你…你給我下藥?”“對。”少年頷首,他坦率承認,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不然你會跟我走?”燕歸偏就將事做得如此絕,不給她半點回頭機會。殷晴咬住唇:“我說了等武林大會結束——”“可我等不了了!”少年驟然沉聲,截斷她的話:“我不想再躲在暗處,日日見你盯著旁人?!鄙倌暾Z氣是壓抑不住的兇狠,殷晴聽得一抖,像是被他嚇了一跳,睫毛連顫幾下,圓溜溜的眼眸又泛起濕漉漉的水氣,眼皮聳拉,可憐巴巴。燕歸深吸一口氣,將她拽過來,殷晴一時不慎,還會反應過來便重重撞進少年堅實地胸膛里。燕歸低眸看她,一只手捧著她的臉,指尖撫過她緊咬的唇瓣,細細摩挲,近乎咬牙切齒地詢問:“猗猗,你只看我不好嗎?”“我…”殷晴只出了一聲。少年既要問她,又生怕她回答,見她一張嘴就咬下來,風馳云卷的吻堵住她所有想說的話,唇間碾磨,一瞬之間掠奪她所有呼吸。殷晴吱唔著想要反抗,又被少年以輕而易舉地扼緊手腕,拉入懷里,良久,一吻終了,她氣喘吁吁,他依依不舍地貼著她臉頰,目光癡然地凝望著她,說道:“我想你只看我,你去哪我都陪你?!币笄鐞瀽灢粯罚骸澳悄阋膊荒懿粏栁揖蛶易??!?
“我問了難道你就愿意?”燕歸眉心一蹙。殷晴講不出話,手指纏在一起。“武林大會不過幾天而已,提早走又何如?”少年不以為然,不管過程如何,他只看結果,只要她在他身邊?!翱晌疫€沒有見到藥老,你明明知道!”殷晴忍不住嗆出一句,看他的眼圈一紅:“你明明知道我來武林大會除了見兄長就是想見他?!毖鄽w啞口無言,誠然,他知曉。正如他在那晚就明白,強行帶殷晴走會讓將將和好的兩人,又變回如今這樣僵持的局面,但他就是忍不了,一想到放殷晴回洛家,武林大會登場之人個個不凡,處處都是少年英才,她看得目不暇接——就令他心如蟻爬,急火攻心。只恨不能拿條鏈子將自己鎖在她身邊,寸步不離。“殷晴。”燕歸輕聲叫她。她一聲不吭,潑墨長發垂過臉頰,遮住她面容?!澳闵鷼饬藛??”從前在山上時,燕歸一直嫌她吵,整天嘰嘰喳喳個不停,卻不知道她不說話時,沉默是那樣可怕,仿佛一雙手死死扼住他的喉嚨。燕歸面容緊繃,十指握緊又松開。窗簾被風吹拂,不知幾時起,雁過斜陽,山高月升。馬車在晚暮余暉里緩緩行駛,安靜許久后,殷晴忽聽見輕細的一句:“對不起?!彼@愕地抬頭,燕歸握著她的手,誠心實意道:“未能讓你見到藥老,是我的錯,苗疆離云南很近,等你看膩山水,我帶你去藥谷,到時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別生我氣?!鄙倌曷曇舻偷汀R笄缧牡准m結,她無疑是在生氣,可見燕歸主動低頭,也是驚訝萬分,真是難能罕見。殷晴本就是不記他人仇的性子,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張口時?!扳⑩ⅲ掖档炎咏o你聽?!毖鄽w從懷中掏出一支玉笛,又退一步:“你可以生氣,但別不理我?!币笄鐩Q定先閉嘴,在他瞧不見地地方,悄悄低頭一彎唇,她好像找到法子對付燕歸了。少年橫笛聲沉,一曲行云帶雨,響遏碧云,恰逢皓月當空起,誤是山月驚飛鳥。一曲終了時,耳畔猶有余音回蕩。燕歸低眸,目不轉睛地看她,月明風裊,少年發絲飛揚,如素雪飄零,兩兩相對,殷晴看得一時失神?!袄砝砦??”殷晴臉頰一紅,慌忙眨眼:“…你今夜吹得曲子與以往不同?!币笄缏牭贸觯@與他此前所奏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