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總覺得在被監視著。
但那并不難發現,只要順著那股視線的感覺望過去就能抓到攝像頭本身,它不藏,不躲,她轉過頭來就能與那樣一雙眼睛對視,他也許甚至沒有發覺過來自己正在與她對視。
一開始是教室,課間和朋友聊天的時候總會轉過身,趴在后桌桌子上,余光就很容易被這股視線吸引過去。因果只和他對視了一秒便被朋友拉了回來,問她,東南西北,幾次?
“北,五次。”
一,二,叁,四,五。
“哇,是卷。”
因果臉色有些不好看,杜小美說她不喜歡吃喔,換成奶片吧!
她掰了一塊白色的圓片在嘴里含著,吃一片應該不會被發現吧,或者待會兒就去吐掉。
視線好像燒灼在她的太陽穴上,因果不自覺又看了過去。
他連動作都沒有變過。
最后一排,靠窗,桌上攤著本英語書,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桌子以下看不見的地方,陽光映著他的短發,他看起來很放松,但雙目直盯,一眨不眨,像開始滴下蠟來融化的蠟燭。
因果只當他疲憊得目無焦點。
放學的時候,她把奶片塞給了他,他沒有拒絕,就看著那缺了一片的一板奶片發呆。因果背著書包跨出去一步,立刻又能感覺到視線燒穿了她的后腦勺,甚至自己的眼睛都有些隱隱作痛。
她覺得不自在,卻也沒說什么。從地上忽短忽長的影子來看,他確實一直緊跟在她身后,這很正常,到了斑馬線他必然要緊握她的手與她平齊,這也很正常。
不過他不太會一直注視著她到關門的最后一刻,一般來說從到達這個平臺就是分道揚鑣的開始,但他今天直至因果能看見他的最后一秒都能從門縫中看到他的雙目。
她不自覺地發了一下抖,生理性的。
白宵今天還沒有回來。
因果有些條件反射地心悸,總覺得那個人會來。
她得先把校服給洗了,然后快速解決一下晚飯,盡量在那個人來之前都做完,不然一個晚上都得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冰箱里有點發霉了的面包,應該把發霉的部分去掉就能吃,還有一些昨天晚上剩下的皮蛋,和不知道哪家店附送的小包番茄醬。
很完美的晚飯,應該不會長胖。
分量是少了些,吃完了肚子還在哀嚎,但她的精神已經飽了,意思是再吃的話她會被“萬一胖了”的思維侵占從而睡不好覺。
她叼著番茄醬包在搓衣板上洗自己的校服,把領口發黃的部分都搓得干干凈凈,只不過先前被用紅筆畫過的叉是搓不掉了。
番茄醬包的邊緣割著她的嘴唇,她把嚼塑料當作一種消遣,久而久之就會不自覺地咽下去。
不過還是自己用手指摳出來了,嚼不碎,咽不下去。
家里靜悄悄的,那個人竟然沒有來。
她正絞著校服,忽地一聲雷響,隨著衣服被絞出嘩啦啦的水聲,她立刻意識到又要下雨了,夏季雷陣雨頗多,而她另一件校服還在外面晾著。她把剛擰完水的校服又扔了回去,啪地一下濺起水花,她赤著腳跑在地板上。
陽臺除了掛著那僅剩的校服,還有那件總是掉下帶子的吊帶——和她沾過血的內褲。
大風把它們吹得齊齊一邊飛,好在夾子夾在衣架上得以把它們困在這里。
她跑到陽臺邊,因為個子矮所以要踏著小板凳,她抓著窗戶框,把身子探出去把衣架拽回來。好在還沒開始下雨,她救回了自己的校服,她想著把那件吊帶也收回來,卻是又一聲雷響,她倒是不怕,只是雷過后的閃電像拍照似的把這一片照得亮堂,她恰好往下看,那一瞬的亮光照在樓下人的臉上,一雙熟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她手惶然一抖,沒抓住那衣架,它就被大風和重力帶走了。
因果都沒管那條洗過之后仍然留有淡紅的內褲,抱著校服就一個趔趄下了凳子,把陽臺窗那么倉促一關,天當即潑下一盆水,雷陣雨來也匆匆,去不知在哪個匆匆,只是現下雷雨交加,雨打在窗戶上像一雙一雙手在拍窗。
她抱著校服發抖,回想方才閃電照亮的一瞬,甚至還能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穿著和手上一模一樣的校服。
因果把校服扔在了床上,回頭望向那裂開一條一條的天空與打在窗戶上往下一個勁掉的雨水,她忽然又把窗戶打開了,雨噼里啪啦地跳進來,她用手臂擋著來勢兇猛的雨水,想看他還在不在那里。
可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閃電也不再來,她只能凝視深淵一般地望著窗外,身上一片潮濕,劉海也黏在一起黏在了臉上。
因果好希望自己是看走眼了。
如果一萬分之一的可能沒有看錯,她希望他是走了。
不要淋雨呀。
第二天。
因果看到桓難,戴著口罩走出了門。
她總算是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所以跑得很匆忙,但是腳步在身后更快地